仲春，发现舞蹈剧场请到乌帕塔舞团前首席舞者海蒂．泰戈德尔来台，举办为期一周的「德国舞蹈剧场硏习营」，带来对肢体、舞蹈不同的思考逻辑。
海蒂．泰戈德尔（Heide Tegeder）说，舞蹈剧场是一种很吃力的演出，它著重动作的真实性，必须淸楚自己的出处为何，融入剧情后再思索能引起共鸣的可能性。舞蹈剧场并无一个既定形式可依循，它利用戏剧、声音、道具等剧场上可运用的元素来展现。因此，舞者必须接受多方面的训练，才能将它完整的呈现出来。
对身体认知的冲击
这是我第一次在国内碰触这种舞蹈形式的学习；接触这位来自德国的前碧娜．鲍许舞团首席舞者及汉诺威大学舞蹈系剧场编导的老师；及初次面对来自不同身体训练的舞蹈工作者及剧场演员。
在舞蹈成长及学习的背景里，除了从小在台湾接受的正规训练外，就是在美国修习硕士课程及加入比尔提．琼斯（Betty Jones）舞团的学习。这些在舞者生涯中所吸收的，著重内在本质的形式、舞蹈肢体训练方式与创作模式，有别于舞蹈剧场，并早已在我的血液中游走而成为一种身体动作的惯性。要改变这种长年的习性，灌入另一种思考逻辑，对我身体具有新的挑战性。如何真切、直接地剖析自我，并借由动作表达出来，是我在此次为期七天的舞蹈剧场硏习营中碰到最大的阻碍及困难。
此次硏习营的课程分为现代舞技巧课、即兴课程和舞蹈剧场创作三部分。
在现代舞技巧课中，海蒂特别要求动作的淸晰度。她认为舞者只有在安静的状况下，动作质地才会有更明确的表达，并且能淸楚察觉自我身体的能力。她强调舞者是需要历经多年严格训练而产生的，必须给舞者时间思考自己的程度，消化并了解内在的本质，灌入到可舞动的身体中。她对学生的要求更别于大多数以言词鼓励学生的老师，她只会说：「不错，再多一点」，强调舞者必须不断地自我要求，做到身体的极限。
就如同一位学员说的：「原本以为技巧课程应是硏习营里比较轻松的，但不知为何每当透过翻译出来的话语，听起来让我受挫更大，迫使得以一种十分严谨的态度来面对。但也因为这严谨的态度，真的让身体开始有慢慢觉醒的迹象……。」
用呼吸传达情绪的转换
即兴课程从身体各个关节开始探索，借此激发身体更多的可能性，进而两人一组，运用关节来做对话练习。例如，当一位舞者的动作结束，另一个舞者必须敏锐的观察出对方动作的质感，并利用身体任何一个部位以相同质感、相同能量的动作衔接，再继续发展。在持续练习的过程中其实已悄悄将我们原有的惯性动作逐一瓦解，开始发展出前所未有的可能性。
从海蒂身上所接触到的讯息，确实影响了我的教学态度及焦点，让我醒思到：每次当我要求舞者以最快的身体能力反应动作时，其实舞者所做的只是舞蹈形式上的模拟，而不是一个经由身体思考、察觉、消化后所倾注的身体能量。
在这次的重点课程「舞蹈剧场创作」中，我们其实是怀著一颗忐忑的心面对海蒂所要传达的讯息。记得其中一堂课，海蒂给了五种情绪的练习，包括愤怒、渴望、难过、愉快、害怕，我们必须借由纯粹的呼吸、不附加任何身体动作来传达这五种截然不同的呼吸质地。在刚收到如此讯息时，脑中出现数秒钟的空白，尔后，身体才缓慢有了反应。在开始思考这早已沉淀在我们身上的五种情绪时，才赫然发现它们居然是这么的陌生、模糊不淸，纵使情绪是日常生活的是常被提及的，而身为舞者的我们却不曾认真思索该如何表达。海蒂说：「演出者的情绪是可以随时转换的，例如当舞者的动作表现愉悦的情緖时，他（她）的表情却可以表现痛苦，这种相对张力的形成，便让观众有了第三、第四种或更多的思索空间。不预设观众的反应及不锁定观众的思考，正是舞蹈剧场的精神所在。」
在喝茶、扫地时的舞蹈
舞蹈剧场创作课程是所有课程中学员们最惧怕的时间，但收获却也最多。虽然在课程初期，我们不懂得如何去品尝日常生活中的真实；然而到最后，就如同学员们说的：当我们端起茶杯喝水或拿起扫把扫地时，竟然都沈浸在思索舞蹈的世界里。
这次的硏习营，确实开启了我们另一个对于身体自省的空间，更令我们懂得开始省思舞蹈内在的本质，在我们体内激发了另一种酵素和无限的可能。就如同海蒂说的：「舞蹈剧场的演出及创作需要很长的时间思考与消化，这些练习，只不过是舞蹈剧场的入门准备工作而已。」
很多人认为舞蹈剧场是深不可测的舞蹈形式，但是在我们在最后一天呈现时，却非常直接的感受到观众对我们的喜爱。如同碧娜．鲍许说的：每一个人都希望被爱，不是吗？就好比舞蹈剧场每次结束总是带著愉悦的气氛，所以，舞蹈剧场并不是远离人群，而是接近群众的一种演出形态。
文字｜詹佳惠 国立台湾体育学院舞蹈系讲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