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分钟的音乐家小传,余能盛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在稳健的调度下淸楚地呈现;蒋秋娥的《被遗忘的人》揭露的是另一个迥异的世界,不怕犯错的冒险精神値得赞扬。
台北室内芭蕾舞团「边缘沉思录」
6月7、8日
台北市社教馆
就票房而言,芭蕾在台湾一直比现代舞「好卖」,可是必须加上一个但书:「最好是穿上白纱裙的老外」。所以,不跳全本《天鹅湖》的台北室内芭蕾,六年多来还真是在古典与现代间挣扎的弱势团体。究竟是什么,使他们无怨无悔地捍卫著这一片的领地呢?视硬鞋为畏途的我,猜想是那种必得在疼痛苦练后才能绽现的轻灵和优雅,提供了创作者一个异于其他形式的出发点吧!
或许,这也提供了某种角度来观赏台北室内芭蕾九八年的制作「边缘沉思录」。在这个稍带晦涩的命题下,包含了两支题材与表现手法大异其趣的作品:上半场的是蒋秋娥的《被遗忘的人》,下半场则是余能盛那包含十六章节的舞剧《柴可夫斯基》。
调度稳健 淸楚呈现
对于一个全心投入芭蕾的舞蹈家而言,柴可夫斯基的舞剧音乐早在血液中流动已久,但这位天才作曲家背后的传奇,却不那么广为人知,也少有人予以深究。余能盛以柴氏最后作品《悲怆交响曲》为起点,回溯了他寻爱的歧曲长路,也由此重新玩味柴氏在音符后暗藏的心事。
故事以柴氏在服毒前卸下假面,回顾己生为始,接著从童年一路平铺直敍地依序数尽他数十年间恋过、负过、倾慕过,和错爱过的男男女女,最后再拉回临终现场,在满天翻飞的谱页中结束这场悲怆之旅。
五十分钟的音乐家小传,余能盛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从各角色的介绍、回忆与现况的交错,到梦想与实际的平行互望,在他稳健的调度下淸楚地呈现,而芭蕾的回旋优柔为这些轶事凭添几许疏离的古意。余能盛的布局手法颇有英国近代编舞名家迈克米蓝(Kenneth MacMillan)的风范,然而在几个应属高潮的焦点上,却少了些直指人性的穿透力,使观众在欣赏曼妙舞姿之外,难免有「此景与我何干」之憾。
拿芭蕾技巧革命实验
蒋秋娥的《被遗忘的人》揭露的是另一个迥异的世界,从她拿芭蕾技巧作革命实验的拼劲可见一斑。不怕犯错的冒险精神让她把舞者丢到了平衡双杠上,再用电子音乐激出他们的速度感与爆发力,姑且不论其成效,单就这点勇气便値得赞扬。
不同于《柴可夫斯基》,《被遗忘的人》的指涉对象模糊,却有助于观众抛下节目单的文字说明,来试试「自由心证」的滋味。《被遗忘的人》共分为〈安魂曲〉、〈安魂曲之后〉、〈安魂曲之前〉,及〈重复与倒转〉四段,其实在排序上便已暗藏玄机。以一方红巾为变化主轴,第一段的十二位舞者先以布蒙眼,再用一地的红铺出一条血河,奠下悼殇祭仪的肃穆基调;第三段则在红巾的搭落间,掂一掂千愁百感的重量。
第二段〈安魂曲之后〉是全舞的视觉焦点:六对舞者踏上六组双杠,两人共用一索,在杆上相依互抗,艰难地舞出坠落边缘的平衡。这充满暗喩的景像,舞作的力量却因舞者的不稳定与构图的重叠混乱而大幅削减,甚是可惜。末段〈重复与倒转〉忽地转成电子化的爵士芭蕾,还有炫技的独舞,叫人好生错愕。利用重工业音乐的特质制造失序感,以传达编作者在得失存无间的领会,确是别开生面的巧思;但实际表现时,却在追逐节奏间失落了可能的深度。《被遗忘的人》一路认真地走来,却得了个扭曲的尾声,著实有些冤枉。
文字|黄琇瑜 伦敦城市大学艺术评论硕士后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