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位未接受完整肢体训练的创作者而言,可能会令人担心舞作的语汇是否合理?内容是否丰富?会不会觉得「外行」,但从「画家从舞」的方向去看它,创作的元素更为丰富,表现的方式又有更大的可能性。
极至体能舞团「净土」
1998年11月21、22日
国立艺术学院展演艺术中心舞蹈厅
潺潺的流水声,暗蓝灯光洒在舞台中央形成一个圆面,舞台上一群燐光抖动的驱体,只靠双足脚踝的行动,就使得全身的肌肉和骨骼如分家一般「松动著」,左腿缓缓提起,划过空间右坠,重心转换,舞者持续抖动著。动作就从暖身(warm-up)开始,藉著一呼一吸,顺势运行提、转、掷、跃、拉、停……。
强调个人化、创意化的后现代舞蹈美学,从六、七〇年代被提出以来,一直就是个不容忽视的课题。前卫音乐家约翰.凯吉(John Cage)和他的挚友舞蹈家模斯.康宁汉(Merce Counninghum)相互激荡,投石问路般的提出下列一些理念及方向:如果「声音即是音乐」,那么「动作即是舞蹈」。由这个理念的演绎,遂产生了对以往经验的重新审视,对传统──因知认的累积,穿金戴银似的依赖动作媒介、强调知识的矫情──提出强烈的质疑。
认为艺术应回归到它的本质:讲求动作质地的纯粹性,从原始的动力、重心、精力、空间,作为它组合及架构的元素。从「游戏」起头,去感知身体和动作及空间的互动。尤其七〇年代的史提夫.派克斯顿(Steve Paxton)的纯肢体动作出发,由个人推向双人或多人的动力转换、质地、重力、重心的互动消长、运作,形成日后创作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千变万化的「接触即兴」。更使得僵化的人体工学技巧在融合活用下,芭蕾舞者或现代舞者有了更为自然、呼吸顺畅的肢体运用。甚至也能让一般非专业训练的平常人感受舞动自如的美妙与乐趣。
深耕玩味的艺术本质
台湾在二次大战后,文化、艺术、政治、经济无一不受美国影响,舞蹈亦然,而这些影响至今亦然持续者在著,八〇年代后的台湾舞蹈小剧场承袭自多媒体运用的后现代表象模仿,以及解严后东瀛文化入侵的双重影响,其创作同质性越来越高。但吾人并不因此而悲观,毕竟个人的深入程度及创作上是否有足够的感知能力(sence)去取舍,转化、才是在艺术展现中最重要的部分。
融合迥异动作素材于一炉
文人从舞的林怀民是强调人文主义、知识性舞蹈艺术的创作者,因其性格特质的影响,其舞作经常是耳提面命、情绪激昻,空间充塞著表现主义式的人文关怀,尤其善于融合其他的艺术元素(音乐、服装、灯光、舞台技术等)丰富其作品的表达。后生之辈画家从舞的石吉智则将画布上的点、线、面跃升到舞台的立体空间,透过肢体及动作来完成其意象舞蹈。他的作品有如鄕下孩子般的憨厚,一如艺术本质是深耕、玩味,探索或开发,却一样丰富了作品。
节目中的《顺势》、《导体》、《放射》,其动作特质是同一属性所发展出来的。例如,松、放、提、转、掷、伸、停、跃,都在肢体动力、重心转变等互动下,赋与不同程度的精力去控制、挥洒,因而产生风格迥异的舞作。特别是时间感(tim-ing)的掌握,在《放射》一舞里,点划出瞬间精力的火花,节奏及律动的振奋(exciting)更展现出一份潇洒。在《方阵》中更将现代舞和东方武术的肢体语汇巧妙结合,从编作者早期舞作Center,(意指舞台的中心点记号)创作意念一直演化下来,《方阵》的灯光投射在舞台上,呈现两长方光条斜交叉的符号,舞者舞动其中。武术的勇猛、宗教的肃穆,融合西方技巧的肢体运用,两种不同质地、风格、甚至时空的素材在同──熔炉中作了高度的结合。以一位未接受完整肢体训练的创作者而言,可能会令人担心舞作的语汇是否合理?内容是否丰富?会不会觉得「外行」,但从「画家从舞」的方向去看它,创作的元素更为丰富,表现的方式又有更大的可能性,使得所谓「舞蹈」的定意桎梧又被进一步的松动,从这方向去看它,勿宁是被期待的。
曾经是云门舞者的李文隆,在《导体》一舞中,会说话的肢体,就在关节的松动、肢解及精力传导中表达出有如抹布般的幌动,但在某些动作的节奏(timing)掌握如能更乾净俐落,将更能突显抑、扬、顿、挫的潇洒及分寸,更能呈现专业舞者的素养。
文字|郭美香 舞蹈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