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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充满了兪秀靑的个人记忆,掺杂著对陌生环境既期待又恐惧的矛盾。(白水 摄)
舞蹈 演出评论/舞蹈

同鄕异梦

「异鄕」,编舞者在涉身欧美 文化洪流时,实地激荡出的某 些思绪,似明未解,又仿佛若 有所指。「仁在地下室」说是来 自柏林,其实她们是不折不扣的美国女孩。

「异鄕」,编舞者在涉身欧美 文化洪流时,实地激荡出的某 些思绪,似明未解,又仿佛若 有所指。「仁在地下室」说是来 自柏林,其实她们是不折不扣的美国女孩。

「异地振荡」──人体舞蹈剧场「异鄕」

7月17日─19日

仁在地下室舞团「磁场」

7月24日─26日

诚品敦南书店艺文空间

继去年Basement Open戏剧系列的成功之后,诚品艺文空间今夏再接再厉,计划将当代舞蹈带进这片位处东区心脏地带的文化绿洲。专程自柏林返国的靑年编舞家兪秀靑接下了这个任务,不但以其创立的「人体舞蹈剧场」展演新作,更引介新近崛起的年轻团体「仁在地下室」Zen in the Basement。有趣的是,组成「仁在地下室」的三名舞者,也在兪秀靑的作品中担纲,观众不难藉这两套节目,比对舞者在为人作嫁与自编自演间的差别。

总觉得兪秀靑对异国生活有种爱恨交加的难解情结,迁徙数地的生活经验无疑地丰富了她的视野和内涵,也使她的人与作品透著几分霸气的自信。此次献演的舞码包括她自九六年以来陆续在国外发表的《撕裂之翼》、《墙内墙外》、《留下 的,尙未完成》以及《旅程》等作品。整套节目题为「异鄕」,然非仅 是浮光掠影的旅游札记,而是编舞者在涉身欧美文化洪流时,实地激荡出的某些思绪,似明未解,又仿佛若有所指。

失去自主意志的原地回旋

《撕裂之翼》Wings Torn Off以瞬变的投影与闪现的白衣开场,令人视觉为之一振。在刻意的设计下,忽远忽近的弹痕写真形同图像摆饰;金属感的冷调氛围里,四名舞者重复著僵直而充满棱角的敌意与不安,伴随著时而刺耳、时而嗫嚅的音乐,某种控诉似乎要脱口而出,却又在不确定中收回。舞未,墙上出现十字的影像,与其说是宗教的救赎,倒更像战后的英雄勋章。

由文建会委托制作,于纽约文化中心首演的《墙内墙外》The Wall in Between,是整场演出中意念较完整的一支。此作不但层次分明,在题材与形式的选择上,也应创作的对象与场地而有所迁就,观众自可循序解读或意会。兪秀靑用框架筑出闺房的床幕门帘,把诸如书法、古画、飞簷等传统中国文化的表征,夹杂著几帧西洋雕塑,投射其上。在幕后大玩人体几何翦影的,却是个身著肚兜的金发女郞,起先是慢步追寻,其后力量却困在女体内。直至一名顶上梳髻、著斜襟单衣的男角,以马步行出,才引爆了这个能量的窒结点。

抽去了纱幕,露出的方形框架可以是男女情爱的温床、两性间的鸿沟,亦或是传统给予女性的牵制局限;男子遂以框架为利器,左右女子,使之就范。当中虽有缠绵交合的时刻,更多的是男擒女逃的互拒相抗;而女子终究躱不过男性的掌控,不是被蒙蔽了双眼,就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原地回旋中失去自主意志。

充满了符号的《墙内墙外》在一稳定的结构上发展,敍事淸楚,道具的应用也颇见巧思。唯独在「两性关系」,这个被一再申述的议题上,却只交待了已知的刻板印象。起始于西风东渐后跨出闺阁的探索,《墙内墙外》原欲自女性角度出 发,却因焦点模糊而落入老调重弹的窠臼。让外国舞者作中式打扮,这在初见时虽有些突兀,但若能借此探讨传统表象下的西式思想,倒也是个办法,但此点却未见著墨。

表象之下须再添血肉

类似的情形也出现在《留下的,尙未完成》Something Left Unfin-ished,这支原本由云门舞者吴义芳演绎的作品,在充满禅意的东洋管乐中,呈现出蛇鹤同形的肢体变化,以及圆转如意的内能外显。如此「东方」的意图,由黑人舞者体现之后,少了些内敛与婉转,多了些方正与刚强。编作者或欲借此一表东方肢体美学,但要放在台湾观众眼前,恐怕还需在表象下再添些血肉。

压轴的《旅程》充满了兪秀靑的个人记忆,片断的、跳接的,其中还掺杂著对陌生环境既期待又恐惧的矛盾。对于象征性的部分,其实编作者已经说得很淸楚了:裸女裹在一片水蓝中,表示渡海;披上透明布,则意指重生;支支吾吾或鸡同鸭讲的自我介绍,代表语言隔阂下的文化冲击;颤抖的身体则用来传达旅程中的持续顚簸。还有同性恋与双性恋、开放的男女关系、自由竞争或强取豪夺等西行印象,拼贴出像在轻微乱流中坐处机舱的三十分钟。

至于感想呢?不论是从早先赴西方取经的出发朝圣,到无路可退的漠然前进,隐藏或支撑著旅人继续的,都是同样那份「前面一定还有什么在等著我」的巨大焦虑。那种在旅人心中好比求生意念一般的驱动力,混著摇摇晃晃的波动感,竟生出几分一如经历铁达尼之夜的迷乱。

在「异鄕」中,兪秀靑展现了一个东方编舞家在欧美发展的心路历程,也不掩饰她在异文化中思考定位的困难。藉著与各领域艺术家的合作,兪秀靑正探索著各种形式的可能,其音乐的选用尤其宽广。在动作的处理上,群舞的部分富含戏剧化的手势与编排,独舞则透露著编作者对已身肢体风格的辩证。倒是双人舞一再重复地互抬、拉锯、倒立与挺举,不免予人有辞穷之感。可喜的是,「异鄕」引来了满场 的观众,小小地振奋了近年低迷的舞蹈界,也令人期待兪秀靑在跳脱异鄕的种种藩篱后,寻获自己独属的语汇。

需要去芜存菁的功力

「仁在地下室」的公演虽然有些搭便车的意味,三位毕业于费城大学的创始人却是卯足了劲来演出三支作品。说来是自柏林,其实她们是不折不扣的美国女孩,从四十分钟的舞作P. M. S.便可见一斑。「P. M. S.」原指经前症候群(Pre-Menstrual Syndrome),这对美国妇女可是个恼人的问题,各种药物、甚至治疗录音带纷纷应运而生。「仁在地下室」捉狭地把「P. M. S.」改成了「怜悯我症候群」(Poor Me Syndrome),可惜作品却在过度自溺下变成了不成章法的流水账,结果还真叫人怜悯。

P. M. S.由一对室友的早餐开始,各种症状如贪食、易怒、水肿等等也陆续登场。原本期待此作会如其名般的充满讽喩与黑色幽默,甚或挖掘一些女性的可悲心态(无论是自怜、自虐、自暴自弃、或是自作自受),却只见编作者在无法衔接的片段中,以过长的篇幅重复地表达同一笑话或讯息,终于令人疲软而频频看表。譬如其中伴著玛丹娜早期成名曲〈假日〉Holiday大跳韵律舞一段,竟执意以「one more, wo more」式的制式动作跳完全曲,令人百思不解其用意。其实,P. M. S.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只是偶而闪现的趣味很容易被大段冗长的沉闷淹没,这就要靠去芜存菁的功力来拯救了。

独舞《井之深渊》Bottom of the Well由Esther Cowens自编自演,「照例」是讲一名女子自我的内在探索。Cowens在编作上画出了简明的动线,也用灯光打出了心象的布局,然而在她漂亮的动作下却还未练出深入人心的穿透力,以致这段追寻显得有些莫名。

《寂静之点》Still Point的灵感来自艾略特的诗作《四方》Four Quarters,意图以抽象的手法,表现人在乱世尘嚣中对绝对平静的渴求。在水滴与巨大的机械运转声中,三名舞者循著灯光投射的条行路线,分别以侧行、仰首,及屈膝摇晃来回著;接著播放的是不和谐的无调性音乐,舞者开始用坠地、踮足的定格动作、缓慢的倾斜转身,或在回旋中轧入尖锐的手势,以表达困顿与挣扎。仿佛这一切还不足以说明闹中求静的欲望,感性的男声开始朗颂全诗。最后,她们是否到达了那「寂静之点」?我不知道。只希望这三名文艺靑年能早点结束这种太空漫游,改以更简洁有力的手法,来铺陈她们的舞蹈前程。

 

文字|黄琇瑜 伦敦城市大学艺术评论硕士后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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