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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尼索夫采用智利女诗人蜜诗特劳的诗作为歌词。(颜涵锐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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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的前卫音乐之父

德尼索夫

德尼索夫的旋律充满了歌唱性

在他的素净配器当中

隐约传达出一种宿命的悲伤

德尼索夫的旋律充满了歌唱性

在他的素净配器当中

隐约传达出一种宿命的悲伤

俄国战后作曲家中,萧斯塔可维奇的名气远远超过其他同辈,他保守的语言,循后浪漫派的音乐语法吸引到全世界瞩目。却也因此使得其他的声音被掩盖,许多人以为同时期的俄国都沉浸在他和哈察都利安(Aram Khachaturian)等人保守现代风格中。究竟,当时俄国前卫音乐的指标在哪里?德尼索夫(Edison Denisov)或许是一个最完美的解答。萧斯塔可维奇那种玩弄意识型态的音乐,常常让音乐焦点受到混淆,也因此让循他路径走上来的作曲家无以为继。而踏入乐坛的德尼索夫,让保守的俄国风格注入一种走在钢索上的恐惧和兴奋。

德尼索夫出生于一九二九年四月六日,俄国的Tomsk。他是自学起家的严肃作曲者。俄国前卫乐风的当代作曲家们,通常都把他尊为前卫音乐之父。他的大胆乐风、不顾近五十年来俄国当局对于欧美现代音乐思潮的打压,迳自以私淑方式学习音列手法、前卫配器法和非一般人能接受的作曲手法,都让他成为五〇年代以来,寻求突破萧斯塔可维奇桎锢的俄国作曲家们,所期待的先声。

或许德尼索夫是注定要当一名创新改革的历史人物,他父亲以美国发明家爱迪生的姓为他命名。早年的德尼索夫其实并未受过正式音乐教育,他所有的音乐经验和知识全凭自学,和欧洲大部分精英学院派作曲家的背景完全不同。后来在大学时他主修机械和数学(Tomsk大学,1946--1951),同时间也在Tomsk音乐院修钢琴。五一年从大学毕业后,他才决定从事作曲,并投在谢巴林(Shebalin)门下学作曲(注);同时他也学对位、乐曲分析和钢琴演奏。一九六〇年他成为莫斯科音乐院的讲师,教授曲式分析、对位和配器。

不过,德尼索夫真正吸引人的作曲生涯却完全违反这条枱面上的路。

六〇年代以后,俄国人民逐渐与欧美有更多的交流,虽然旅行还是受到限制,可是获得国外资讯的管道增加,越来越多年轻一辈的音乐家开始有崇欧、崇英或崇美的现象。对于前卫音乐和现代音乐的喜好更是日益增加,这里面就有一派专以外国诗作和强调前卫意识型态的作曲家,包括费索娃(Eleana Firsova)和史密诺夫(Dmitri Smirnov)等人,他们共同建立了当代音乐协会(Association of Contemporary Music),第一届的会长就是请他们尊重的俄国当代音乐之父,德尼索夫来担任。这个时期赫鲁雪夫的艺术箝制还相当严重,德尼索夫的音乐几乎都只能在当代音乐协会中发表。更不用提无法像萧斯塔可维奇一样,作品一问世就立刻引起世界知名音乐家的争相竞演,这段时期德尼索夫作曲家的名气几乎是不为人知的。

偏好人声与民俗素材

然而,虽然一直在保守音乐氛围的禁锢之下,德尼索夫前卫的创作风格几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折衷过。有一些特殊的音乐特性也一直在他往后的作品中浮现:对人声的偏好和对民俗素材的引用。六〇年代间,他曾经远赴西伯利亚和阿尔泰(Altay)去采集民谣,让他加深了作品中这方面的特色。这之后,他很快的就将当时首度被引进俄国的音列主义、机会音乐、凯吉等人的变音乐器(比如用手拨钢琴弦和用管乐器来喊叫)、电子音乐和微音程等手法引进作品中。这些手法都和他在莫斯科音乐院学习阶段,与莫斯科的电子音乐实验室的接触有关。

他在西方和俄国最著名的作品《印加帝国的太阳》Sol-ntse inkov(1964)就是这时期的作品。这首室内乐型式的淸唱剧为女高音、长笛、双簧管、法国号、小号、双钢琴、打击乐器、大小提琴独奏所谱写,并采用智利女诗人蜜诗特劳(Gabriela Mistral)的诗作为歌词。蜜诗特劳其实是女诗人阿盖雅加的笔名(Lucila Godoy Alcayaga, 1889--1957),她是智利现代诗运动的发起人,也是第一位赢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拉丁美洲女性,她还是智利史上第一位被铸在钱币(1 peso)上的女性。

这部作品以六个乐章写成,一、三、五乐章是室内乐团演奏,二、四、六则有女高音演唱。第一乐章前奏曲只有短短的一分半钟,音乐以法国号低音叠上竖笛悲凉的音列主题展开,然后则是三音音型主题的呈现,这段音型分别在打击乐器、长笛、法国号、小号和双簧管之间跳跃,在这段展开部的结尾,钟声介入,音乐从高潮跌落,几乎没有预警地、慌忙地结束在钟声中。整首乐曲在荒凉的没落气氛中,营造出一种炙热与焦躁的心情,钟声在乐曲最后出现,呈现出一种异于南美气氛的特质,将寒带与热带的气氛奇妙的交错在一起,给人错乱的意象,很直率地道出作曲家的意图:德尼索夫并不想以一个北国作曲家莽撞地来描写南国的风情,只是藉诗讽世而已。

女高音 打击 合唱

第二乐章〈悲愁的上帝〉以钢琴展开,在女高音第一句诗唱完后,钢琴家要起来拨琴弦,有时则踩住静音踏瓣来演奏,造成蒙胧的效果。这首曲子虽然同样以音列组成,但女高音声部却充满了民谣般的旋律特性,跳脱于伴奏的气氛之上,那种感觉就像把荀贝格的《酒馆之歌》Brettel lieder塡上俄国民谣的气味,或是把《露露》Lulu的旋律添上辛辣味一般,这是一首非常具有歌唱特质的作品,正显示德尼索夫对声音独有的偏好。第三乐章又回复第一乐章的主题,然而,这次的配器加了小提琴、双簧管、小号等高音的乐器,整个音乐的面貌忽然变得轻盈许多,德尼索夫的配器技法在这首曲子中有了很成功的展现。这个乐章其实是很简单的主题堆叠,可是却正符合乐章的标题〈间奏曲〉。而其缺乏发展性,也正显示了德尼索夫作品风格的一个特色──对音列手法的片面引用。

第四乐章名为〈腥红的太阳〉。一开始完全只有女高音独唱,中段以后才有长笛、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加入。这是全作中最缓慢、平和的一个乐章。德尼索夫的旋律充满了歌唱性和特殊的旋律美,在德尼索夫的素净配器当中,隐约传达出一种宿命的悲伤。第五乐章〈受诅的字眼〉配器出奇的繁重,将第一、三乐章的三音动机取来作减値加速使用,编织成绵密的声部,这个乐章突来的急促感和强烈语法,仿佛是控诉一般地,在空无人烟的印加遗迹上回荡著。终乐章〈手指之歌〉以女高音与打击乐器为主。音乐中同时加进男声合唱团,德尼索夫在合唱声部引用了反复同一主题渐弱的手法,竟遥遥与低限主义的风格稍有呼应。六〇年代,低限主义方成形,德尼索夫这一意外之举,却已经抢先西方一步。然而他的企图不止于此,在合唱声部之上,他还加入了女高音自由的线条。乐章最后,钢琴手同时弹奏并拨奏钢琴,将第五乐章尾段的主题(也是仅有的),重新引入,钟声于此时也在远方敲起,音乐走入尾声,荒湮漫草间,只见到印加的太阳,血红地照在杳无人迹的丛林间。

在七〇年代以后俄国政风渐开,德尼索夫那些游走在禁忌边缘的作品,逐渐浮出了枱面,也受到西方乐坛的注意,而他的创作量也逐渐丰厚且具份量起来。八一年他写了歌剧l'ecume des jours,在西方引起了广泛的讨论。随后他又写了芭蕾《忏悔》Confession,随著《保罗克利的三幅画》、《剪影》、《渐强与渐弱》Cre-scendo e Diminuendo、《静物》Still Life、《雾里钟声》Bells in the Mist等作的问世,八九年他应巴伦波因之邀,为巴黎管弦乐团(Orchestre de Paris)写了《交响曲》Symphonie,成为他第一部在西方首演的作品,他的光芒如彗星般闪过巴黎,虽然已经是六十岁高龄,他独特的音乐风格,却仍能在多如繁星的现代作曲家中,独树一帜。

注:

谢巴林是米亚斯科夫斯基的头号高材生,后来任莫斯科音乐院院长,萧斯塔可维奇将第二号弦乐四重奏献给他,他以莎翁名剧《驯悍记》写成的同名歌剧在俄国相当受到欢迎,但作品风格只偶尔触及无调,大半还是在传统调性音乐中游走。

 

文字|颜涵锐  音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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