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在古典音乐界像克劳斯、贝尔贡济这一类型的歌者,才是真正义大利美声歌唱的代表人物;他们数十年如一日,要求自己也挑战听众,到老都能维持一定的演出水准。如今克劳斯已成绝响,贝尔贡济也已退休,这种一生追求完美的歌者也将会越来越少,他们的风范就更加让人怀念与敬佩。
西班牙男高音阿佛瑞多.克劳斯(Al-fredo Kraus, 1927-1999)于九月十日因胰脏癌病逝于马德里家中,距他七十二岁生日只差两周。
克劳斯最受推崇的是他明亮轻柔、富于弹性的高音,毫无瑕疵的花腔技巧,精致细腻的乐句,以及对作品风格的掌握。他也以演唱义大利和法国歌剧中的抒情贵族角色著称,像Don Ottavio(《唐璜》,莫扎特), Werther(《维特》,马斯奈), Faust(《浮士德》,古诺), Romeo(《罗密欧与茱丽叶》,古诺), Hoffmann(《霍夫曼的故事》,奥芬巴哈), Edgardo(《拉梅墨的露奇亚》,多尼才悌), Alfredo(《茶花女》,威尔第), Duke of Mantua(《弄臣》,威尔第)等,其舞台扮相与动作温文尔雅,带着一种贵族气质。克劳斯一生唱遍各大剧院,仅以美国大都会歌剧院一处,就演唱过一百三十四场共十二个角色。
了解自己的声音
克劳斯还有一点为人称道的是,他在三十多年的演唱生涯中,一直保持声音的年轻和弹性。当他于一九九一年在大都会歌剧院演唱《爱情灵药》中那极端抒情的男主角Nemorino时,距他首次在美国演唱此一角色(芝加哥歌剧院,1962)已有二十九年之久,他的高音仍旧明亮有力,仍旧能唱漂亮的高音c,c♯,甚至d2。当被问及为什么他能够保持同样的音色、音域,并且成功地一再重复年轻时的角色,克劳斯的答复是「你必须一开始就知道你拥有的是那一类的声音,然后学习正确的方法来歌唱」(New York Times, 3.27, 1988)。克劳斯也曾表示他自知自己的声音并非是最了不起的,但不失为一块好材料,只要懂得如何善加利用。克劳斯之能够多年来一直保持他的演唱水准,是因为他从不为了讨好一般听众而拼命增强音量,或是演出次数超过负荷;并且他不会禁不起诱惑而选择错误的角色,虽明知某些角色比较讨好,也不轻易尝试。克劳斯说他只在刚出道时被逼唱了一次《托斯卡》中Cava-radossi的角色,因为他不唱的话,剧院经理就要另找人唱他《弄臣》中的曼楚亚公爵。另外两次是在里斯本,他也是在剧院经理的要求下,唱过《波西米亚人》中Rudolfo和《蝴蝶夫人》中Pinkerton的角色,以后就再没有做过这种事了。
克劳斯在一篇一九九一年的访问中说:「我不相信有什么神奇的方法或公式,我也不相信天才,我只相信用功。在歌唱生涯中最重要的是健康,除此就是了解自己的声音,知道自己的能力和极限」。他又说:「我很实际,我分析我的声音,知道我是属于较轻的抒情男高音(light lyric tenor),我就只唱属于这类声音的角色,从不勉强自己。」(Opera News, 1991)
属于上一代的歌者
克劳斯于一九二七年九月二十四日生于加那利群岛的Las Palmas城,父亲是入籍西班牙的奥地利人。他在西班牙长大、就学。在父亲的坚持下,他念完大学,并于获得电机工程的学位后,才开始正式学唱。克劳斯在一九五五年获日内瓦声乐大赛金牌奖,并于一九五六年首次正式登台在开罗演出《弄臣》中的公爵,同年和斯柯朶(Renata Scotto)演出《茶花女》,然后,一九五八年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和卡拉丝再次演出《茶花女》。紧接著他登上了伦敦的柯芬园(Covent Garden, 1959)和米兰的拉斯卡拉歌剧院(1960)。一九六二年,克劳斯首次登上美国舞台,在芝加哥歌剧院演出《爱情灵药》。过了几年以后,一九六六年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首演,剧码是他的拿手角色《弄臣》中的公爵。
克劳斯可说是属于上一代的歌者,对表演艺术上的一些条件和标准仍相当坚持自己的原则,例如:他不赞同自以为是、气势凌人的指挥,他认为指挥应该尊重歌者的人格与见解,两者应该是一种合作的关系。他也不喜欢当今以导演为主的歌剧,他认为每出歌剧都有其即定的时代背景,如果随便删改时代背景,原有的歌词和故事,甚至音乐就会显得不合理。他自认有维护歌剧水准和传统的责任。
对一般听众来讲克劳斯的名气绝对不如帕瓦洛帝和多明哥响亮,甚至也比不上更年轻一点的卡瑞拉斯。也许有人根本不知道他,也没有听过他的歌声。他从未雇用私人经理和公关,也不刻意争取曝光,但他却深受行家们的喜爱,因为他不仅是一位歌者,也是一位艺术家。
其实名气不一定代表品质,名气最响亮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现今在古典音乐界塑造大众明星的手法有时反而会降低演出的水准。像克劳斯、贝尔贡济(Carlo Bergonzi)这一类的歌者,才是真正义大利美声歌唱的代表人物;他们数十年如一日,要求自己也挑战听众,到老都能维持一定的演出水准。台湾未能邀请他们来演唱,实在令人觉得非常遗憾。如今克劳斯已成绝响,贝尔贡济也已退休,这一类一生追求完美的歌者将会越来越少,他们的风范就更加让人怀念与敬佩。
文字|席慕德 国立师范大学音乐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