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瑞.肯恩的呈现不单单只是停留在低阶的改编层次,而是保有旧精神的新诠释,是一种崭新的艺术表现。
尤瑞.肯恩乐团
6月20日
台北国父纪念馆
6月24日
新竹市政府演艺厅
音乐风格转变虽是历史轨迹的必然,但将音乐刚性地分类成古典、爵士、流行、摇滚……,却属于音乐商业化的手段。这套模式长久下来,不仅将听众的品味类化,也框限了音乐人的视野。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因循商业音乐文化的音乐匠,少有能够打破此机制籓篱的艺术家。尤瑞.肯恩(Uri Caine)却是一位能够冲破乐种籓篱,顚覆既有框架,将古典与爵士放上同一平台量秤的高手。他的音乐并不是削弱古典、爵士特质,游走中间地带的跨界音乐;而是强调古典爵士融合,开展经典聆听新视界的企图之作。
学院派出身
尤瑞.肯恩生于美国费城,与费佛(Bernard Pfeiffer)学钢琴,高中时就有丰富的跑团经验,待过琼斯(Philly Joe Jones)、摩比利(Hank Mobley)、寇尔(Johnny Coles)、罗克(Mickey Roker)、波普(Odean Pope)、梅里特(Jymmie Merritt)、华盛顿(Grover Washington)等人为首的爵士乐团。进入宾州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之后,尤瑞.肯恩向罗屈伯格(George Rochberg)、克伦伯(George Crumb)两位当代作曲大师学作曲,在丰富乐团经验之外又具备了学院派的前卫创作观念。
声名在外的尤瑞.肯恩在学校期间,不少爵士大师只要到费城,都会邀他同台演出,包括赫巴德(Freddie Hubbard)、韩德森(Joe Henderson)、戈森(Benny Golson)、伍德(Phil Woods)、拜尔德(Donald Byrd)、强森(J.J. Johnson)、图伦泰(Stanley Turrentine)以及鲍威(Lester Bowie)等人。
进入唱片界的尤瑞.肯恩,先是在宝丽金集团旗下的JMT发行了两张专辑,《天体音乐》Sphere Music(1993)、《玩具们》Toys(1995),分别向孟克(Thelonious Monk)、汉考克(Herbie Hancock)两位不同时期的伟大爵士钢琴家致敬,也象征尤瑞.肯恩对独创乐风的景仰。一九九六年的制作第三张CD时,尤瑞.肯恩转入了Winter & Winter唱片公司,也开启了与古典经典对话的新页。从他连续几张专辑在音乐的取材上来看,尤瑞.肯恩很明显遵循著「古典音乐经典」的轨迹进行著。
马勒灵感,爵士狂想
他的《马勒灵感》Urlicht/Primal Light专辑重新改编了马勒(Gustav Mahler)的音乐,以简单的配器、精准的语法、狂野的想像力,赢得全球不分爵士、古典的乐迷瞩目。在世纪末纷扰的当下,他的《马勒灵感》选择一百年前世纪末颓废的音乐代表马勒,透过爵士的狂野重新妆点了马勒的华彩,那股充满动态的想像力,重新激起世人对马勒音乐的热情。马勒《第五号交响曲》中的送葬进行曲的慢板,《第二号交响曲》的中庸的行板、《第三号交响曲》第三乐章,这些古典迷耳熟能详的乐段,都被披上了崭新的即兴风貌。由于尤瑞.肯恩对古典的「拆解」以及对爵士的「组装」,都充满著过人的创意,这张《马勒灵感》不仅让他一炮而红,同时获得国际大奖。之后还欲罢不能地在一九九九年发行了双CD版,收录了义大利多比亚可(Dobbiaco)马勒音乐节现场实况录音(Gustav Mahler in Toblach)。
一九九七年他则改编华格纳(Richard Wagner)作品,推出《华格纳与威尼斯》Wagner E Venezia,尤瑞.肯恩则率领自己的乐团,挑战当年李斯特也曾以钢琴超技新诠的华格纳音乐。《崔斯坦与伊索德》、《唐怀瑟》、《罗恩格林》、《纽伦堡的名歌手》、《女武神》这些讲究厚重管弦色彩的曲子,到了尤瑞.肯恩手上换上了透明机智的风貌。二〇〇〇年尤瑞.肯恩推出舒曼作品,《舒曼爱的赋格》Love Fugue强调舒曼音乐中浓郁的「爱意」与「诗情」,企图将现代疏离融入十九世纪的浪漫情愫中;《钢琴五重奏》以及《诗人之恋》从阴郁缜密的神经质中走出来,迎向充满兴味甜美对话。而最新力作则是《巴赫狂想》The Goldberg Variations,取材音乐之父最常被重新诠释的《郭德堡变奏曲》,而最大的话题不在「变奏」而在「拼贴」。
古典「爱的赋格」
事实上,一连串的古典新诠出击,树立了尤瑞.肯恩鲜明的风格,以及独特的艺术地位。然而纵使掌握质优的素材,如果没有经过精心的烹煮也是枉然,甚至会给予外界「画虎类犬」的批评。尤瑞.肯恩这位克伦伯在宾州大学的高足,显然在作曲功力有两把刷子,既然敢找上这些名曲「开刀」,就有吃透反刍这些经典的本事。除了在钢琴演出上有吃重表现外,关于编曲的工作他更是不假他人之手,不仅从原曲的旋律、节奏、和声、配器加以厘清分析,转换成尤瑞.肯恩的新语汇,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外。他更善于捕捉音乐稍纵即逝的氛围,整合与原曲相关的资源。
以《华格纳与威尼斯》为例,光是单调地改编华格纳作品说服力不够,但是如果将场景移往美得令人发昏,同时也是华格纳去世之地的水都威尼斯,音乐显然又增添了几分说服力。更何况这些充满官能美的曲子,在威尼斯的圣马可大教堂前的广场演出,同时收录现场义大利民众的喝采声,更令人有目眩神驰、时光交觥的错觉感。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舒曼爱的赋格》专辑上,《诗人之恋》原本就缠绵动人,添加上现代诗词的朗诵更强化其戏剧张力,之后加上一段日文口白更是一绝。这就是尤瑞.肯恩的风格,以轻典为基础前提,深掘其精神、拆解其躯体,并且添加上充满时代感的音乐美感和表现方式,只要是能让音乐更具张力、更动人而且不落俗套的可能性,他都能够流畅运用。
打破时空,自由挥洒
身为一位有机会同时检视古典与爵士的音乐人来说,尤瑞.肯恩在心态与手法上保持著极佳的弹性。虽然锁定古典经典为素材,但是却不一定只局限浪漫时期的作品,也可以是巴洛克风味的《郭德堡变奏曲》;重要的是乐曲本身的变装空间要够大,同时对尤瑞.肯恩够有吸引力。将爵士精神贯注到古典乐曲中,从马勒、华格纳、舒曼、一直到巴哈,取材范畴虽然一致但是编曲的手法却丝毫没有单调窠臼出现;尤瑞.肯恩不坚持编制人数、使用乐器,一切以是否能发挥原曲精神为考量,因此在基本的钢琴、小提琴、大提琴之外,萨克斯风、竖笛、小喇叭、手风琴、吉他、伸缩号、甚至电子音乐都会被他拿来入乐。因此经常交织出不同音色、不同织度、不同美感的多样风貌,就像技术高超的调酒师,将有限的种类透过高度的创意,交融出千变万化的鸡尾酒。
对于任何一位乐迷来说,无论从古典或爵士的角度来检视尤瑞.肯恩,都是那样无懈可击绝对能够赢得信赖。对古典迷来说,经典的地位不容折损,尤瑞.肯恩的呈现不单单只是停留在低阶的改编层次而已,而是保有旧精神的新诠释,是一种崭新的艺术表现。对爵士迷来说,无论演奏技术、即兴风格、对话默契,尤瑞.肯恩与他的团员们都达到极高的水准。不过,面对这样一位艺术家,光从单一面向欣赏或是挑战他都是十分可惜的,如果能以兼容古典与爵士的鸟瞰视野来审视这位鬼才,您将因他的音乐而深深感动。
文字|赖伟峰 媒体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