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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文彬以偏快的速度处理《新世界》之同时,仍能保持细节不流失,这正是其指挥魅力之所在。(白水 摄)
音乐 演出评论/音乐

重返美丽「新世界」

评简文彬指挥《新世界》、《庆典弥撒》

简文彬以非常有活力而锐利的手法来诠释德弗札克的《新世界》,音形起伏如山峦的主题贯穿整个乐章,撩拨著听众,堆叠出张力的累积。

简文彬以非常有活力而锐利的手法来诠释德弗札克的《新世界》,音形起伏如山峦的主题贯穿整个乐章,撩拨著听众,堆叠出张力的累积。

NSO「新世界.庆典」

10月10日

国家音乐厅

在这么一场为政治节日而安排的音乐会中,演出德弗札克的《新世界》交响曲,乐曲标题自然会唤起「政党轮替」的政治联想,直接呼应了今年总统大选与新政府执政的政治现实;而下半场杨纳杰克的《庆典弥撒》虽与「中华民国国庆」的庆典特质相契合,但究其底蕴,杨纳杰克舍弥撒所通用的拉丁文,改以古斯拉夫文的歌词,则充满了捷克的本土意识。杨纳杰克特别选在一九二八年的捷克斯拉夫独立十周年发表这部作品,足以作为杨纳杰克民族认同的表态,而政治想像力丰富的人马上就会把此曲与台湾独立连在一起。

来自新世界的印象与祝福

《新世界》的原意是「来自新世界的印象与祝福」,是德弗札克担任美国国家音乐院院长后,以音符捎回家鄕的一封家书,表达对故鄕的关怀,述说在异国的见闻;这与赫胥黎笔下充满了政治与国家机器涵意的「美丽新世界」大异其趣,但却支配了一般人对「新世界」的想像。

简文彬以非常有活力而锐利的手法来诠释德弗札克的《新世界》,慢板导奏采取的速度已经比一般来得快,进入乐曲的主体之后,这种速度的趋迫感更是明显,音形起伏如山峦的主题贯穿整个乐章,撩拨著听众,堆叠出张力的累积。

大笔挥洒、细部深描

简文彬在点燃了乐曲的动能之后,便好整以暇地以相当精简的动作点出他所要强调的细节,这种在大笔挥洒之余,以工笔做细部重点勾勒的工夫,使得乐曲在以快速度演奏之余,仍能保持细节不流失,是简文彬展现乐曲诠释的途径,也是他指挥魅力的所在。

这种亟欲迸发的能量在《新世界》的第一乐章〈相当快的快板〉与第四乐章〈热烈的快板〉最为明显。尤其第四乐章并无慢速导奏作为前导,一路狂奔,直到单簧管独奏乐句出现才踩下煞车。简文彬的诠释方式凸显了这段单簧管独奏是乐曲进入一个比较和缓段落的枢纽,因而显得格外重要,单簧管独奏者也成功地把乐曲的动势缓和了下来,令人印象深刻。

第四乐章另一处重要的独奏就是曲末的法国号独奏,这也是对第一乐章主题的最后一次的重要回顾,此时乐团一片静默,全看法国号表现。没有一个法国号首席对这段约莫十秒的独奏敢掉以轻心、甚至视若畏途。这天的法国号表现在技巧上没有问题,但略嫌急促,不够松乏,境界差了些,紧接其后的法国号如猎号般的三连音形有所失误,是相当可惜的。

这种因为速度快而让一些需要沈静下来的乐句或乐段无法迅速转换情绪,是简文彬以充满活力的风格支配全曲的同时,所必须冒的风险;简文彬必须考量乐手的技巧来决定风险程度。

独奏惊险闯关

第四乐章有得有失,至于慢板乐章,则缺乏情绪的感染力。第二乐章启始与结尾的铜管和声近似管风琴的表现,但在音量欠缺节制而显得臃肿而突兀。至于著名的英国管独奏,或许是独奏者临危受命、惊魂甫定,草草吹过,并没有给人什么特殊的印象。在第二乐章后半段,慢速的段落在沈缓的和声中结束,由双簧管领衔插入一小段快速明亮的音乐,然后才又回到曲首的著名旋律。在这个重要的转折点上,双簧管荒腔走板,颇叫人意外。

若以简文彬处理第一乐章娴于梳理结构、调节节奏,第三乐章诙谐曲的舞曲性格浓厚、节奏的变化转换巧妙、声部呼应频繁,应该很有发挥的空间,乐团若是做得出来,音乐则更加立体化,否则就会流于平面。

因此,简文彬的《新世界》确实有著他个人风格的印记,也就是一种有活力、条理清晰的诠释,而其中外乐章(第一、四乐章)的完成度又胜于内乐章(第二、三乐章),乐团部分在若干重要的点上虽有瑕疵,但并不掩瑜。

俗丽的《庆典弥撒》

下半场的杨纳杰克《庆典弥撒》在台湾是首次演出,简文彬在此仍然追求一种明亮、灿烂、有活力的声音,尤其铜管的部分强调起音(attack),并刻意做出特别尖锐的音色,用以表现杨纳杰克丰富的管弦乐色彩与奇突多变的节奏。

在传统的弥撒有所谓「进堂咏」的部分,作为神职人员、仪式行伍进场之用,《庆典弥撒》管弦乐的导奏有著信号曲的风格与世俗的华丽。这部作品名为弥撒,但却具有浓厚的歌剧风格,像一幅绣金织锦的壁饰,述说著热闹的民间故事一般,而没有婉约动人的宗教情怀。

这种歌剧风格也表现在管弦乐团、合唱团与独唱歌手之间的时而对抗、时而相呼应的张力之上,使得这部作品对指挥的驾驭能力也是一大考验。乐团、合唱团都在简文彬的掌控下,肌理分明而流畅,整体面貌与细节兼顾。

这次演出有四位独唱/奏者是从斯洛伐克邀来,分别是女高音、男高音、男低音与管风琴独奏,这为这次演出增添了一种「道地」的色彩:捷克作曲家的作品由捷克歌者以(古老的)母语演唱、演奏。

无法沟通的巴比伦高塔

《庆典弥撒》的歌词是以古斯拉夫文谱写,对台湾的听众来说,这显然比一般弥撒所使用的拉丁文更加陌生。于是,在标举了鲜明的民族色彩的同时,也等于拒绝了更多想要体会歌词与音乐之间关系的听众,这也是所有民族主义者的困境──把自己放在彼此无法沟通的巴比伦高塔上。古斯拉夫语的歌词既然对台湾的听众不具意义,那么听众只能从声音本身来体会《庆典弥撒》的美感。

独唱女高音蕾娜若娃(Henrietta Lednarova)的音色圆润,且有穿透力,在乐团、合唱团环伺之下,轻易就能脱颖而出;男低音贝拉杰克(Gustav Belacek)的歌声同样轻易就能凌驾乐团之上,且歌声情感丰沛。节目单上说贝拉杰克一九九三年字布拉提斯拉瓦大学音乐系毕业后,即获聘为斯洛伐克国家剧院独唱歌手,看来绝非侥幸。

相较之下,男高音鲁达(Lodovit Ludha)的歌声显得略为虚浮、勉强而黯淡,与乐团抗衡就已费力,表现力自然打了折扣。本来弥撒曲对于独唱者就是严苛的考验,独唱一字排开,站在同样基准的立足点较劲,不受舞台走位所干扰,各种组合的重唱让歌手捉对厮杀,优劣立见。

广延有余、力道不足

独唱女中音由国内声乐家陈兴安担任。四位独唱比起来,女中音是表现机会最少的独唱者。而在少数用得到女中音的时候,陈兴安的表现也并不突出。原因之一可能是其他三位独唱者都以母语接近的语言演唱,陈兴安先天上就站在语言的弱势,且咬字不清,一开口好像嘴里含了什么东西似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杨纳杰克-简文彬的明快亮丽的风格,其他三位独唱者的音色都可以有相契的表现,而陈兴安的音色广延有余,力道不足。她或许有其他擅长的曲目,但绝对不是杨纳杰克的《庆典弥撒》。陈兴安广泛尝试各种风格的曲目,与外国艺术家同台较劲,这种用心和勇气都値得鼓励,或许这些经验也都能一次次地提升艺术境界,终能使她成为台湾的杰出女中音。

 

文字|吴家恒  英国爱丁堡大学音乐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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