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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传统服饰的乌仁娜,嘹亮、动人的歌声,感动了大安森林公园里的每位听众。(白水 摄)
世界民族乐 新视窗/世界民族乐

唱不完的草原传奇

蒙古乐人乌仁娜

来自鄂尔多斯草原美丽的声音─乌仁娜,舍弃扬琴的演奏生涯,在世界各地传唱著蒙古草原上的传说。

来自鄂尔多斯草原美丽的声音─乌仁娜,舍弃扬琴的演奏生涯,在世界各地传唱著蒙古草原上的传说。

古铜色的皮肤、淘气又腼腆的笑容,一个简单的双肩背包就足以满足生活所需,看来,对乌仁娜(Urna Chahar-Tugchi)来说,物质世界的消费逻辑仍然敌不过马背上凉爽的风。

乌仁娜此次应邀来台,与欧洲乐人搭档在世界音乐节中演出,小提琴、吉他、巴伐利亚筝、露天星空加上拂面的微风与绿地,或许对于台湾听众而言,聆听音乐的另一种面向正在成型,这其中,有对音乐的新鲜与惊奇、有庙会朝圣式的热情,当然也不乏对异文化的观奇心态,在一个开启听众新经验的时刻,如何在舞台之外呈现音乐背后的文化与历程,则是一个仍待努力的课题。

此次乌仁娜的演出,并非传统、民俗或观光活动,而是进入了一个以专业演出为本的表演范畴。这其中,除了以新方式演绎传统歌曲外,也有创作与即兴的部分,而这正是音乐人得以在舞台上持续运作不辍的最大动力。

生活就是歌

来自内蒙古鄂尔多斯(Ordos)草原的乌仁娜,出身草原上的牧民家族,对牧民们而言,唱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生活中无处不歌,无事不能歌。目前与夫婿(也是音乐伙伴)罗伯特(Robert Zollitsch)旅居德国的乌仁娜,就曾说了这么一段话:「当欧洲人聚在一起,总是说些很厉害的话(很深奥的话),我们牧民人不一样,我们的话题不多,见了面就问你好吗?羊好吗?天气好吗?然后就开始唱歌!」无怪乎牧民们会说「唱歌是伴侣」,而且这伴侣可比丈夫或妻子要来得更长远更亲密。

内蒙境内有个三大草原,鄂尔多斯草原位居西南,紧临戈壁。长久以来,鄂尔多斯草原便被其居民称为「歌的海洋」,亦即有无穷尽的歌与故事在流传著。在乐器的使用上,以四胡、三弦为主,而我们所熟知的马头琴、喉音在这区域其实是见不到的,对于「蒙古音乐=马头琴」这样的印象,在这里可行不通。相较于大多蒙古歌谣的豪迈气势,鄂尔多斯草原的歌谣有其柔美宁静的一面,乌仁娜的歌声便兼具两者,高亢时声线笔耸、直入天际,低吟时宁静柔软,如草原上的月光。

生命的转捩点

如果乌仁娜当初没有下定决心到上海,那生活肯定不一样!从未离开过蒙古的乌仁娜,在接到扬琴老师的电报,请她前去上海的那一刻,在心里想著:「上海!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啊?」在家人、朋友都挂心,甚至反对的情况下,她还是决定一个人坐上了火车,往陌生的城市前去;在这同时,她也踏上了生命中的另一段旅程。初到上海的她,一个汉字都不会说,人、车、楼更是拥挤得令她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欣然地接受了现代汉族社会的一切,并且进入上海音乐学院,修习了扬琴课程。

在接触过另一种文化之后,乌仁娜反而更能探视自己的根源,更深刻地爱护、保有自己的文化,笔者想这也是现在她为何唱蒙古歌而非打扬琴的原因吧!

现今,鄂尔多斯草原上仍流传著许多歌与故事,但年轻人总偏好快节奏的歌,相形之下,慢的长调则比较少人唱了。于是在一九九七年时,乌仁娜带著她的录音器材,回到鄂尔多斯草原上访谈许多老人,并且录下许多歌与故事。最令她难忘的是一位富人家的老妇人,她懂的歌极多,乌仁娜一待就是三天三夜,录了一百多首曲子,不过还是有些歌只知道歌名,却怎么也找不著会唱的人。老人们说,文化大革命的十年间,不能唱传统的民谣,所以很多歌就这么消失了。这年的一次旅行采集,除了留下珍贵的记录外,也让乌仁娜在音乐的历程上获得了更多的能源与启发。

草原到世界舞台

在音乐的路上,德籍夫婿罗伯特也是乌仁娜的亲密伴侣。原本在德国修习古典作曲理论的他,对筝类乐器(zither)情有独钟,因而获得奖学金前往上海修习中国古琴,作曲之外也常与中国音乐家们一起玩音乐、探索新的可能,某日乌仁娜到访,听见他们的曲子,便自然且即兴地唱了起来,彼此合作的新鲜经验由此开启。至今,罗伯特与乌仁娜已经尝试过许多想法,并且与众多来自不同地域的乐人合作过,每年在欧洲更有六十场以上的忙碌演出。

在音乐上,他们以蒙古曲调为本,演绎或新编传统歌谣之外,亦写了许多新歌,通常由罗伯特作曲、编曲,乌仁娜将自身生活故事、或对当下生活的感怀塡入歌词并演唱,他们也会邀请适当的乐人一起加入合作,这些乐人可能来自印度、东欧、中国或其他地方。对于这样的音乐,罗伯特称之为「民族融合音乐」(Ethno-Fusion),即从民族的音乐元素中出发,也寻求乐人间彼此的对话空间。至于常被提起的「世界音乐」,罗伯特则质疑那是一个从西方价値观出发、指称第三世界的音乐,或无礼取用其他民族音乐素材的概念。谈到要如何做出好的音乐,罗伯特认为,尊重、认识与不厌其烦的沟通是非常重要的,而检验的关卡无他,就是要让乌仁娜能舒服地唱歌,并且让参与的乐人们能找到自己的空间与音乐上的乐趣。

相较之下,草原上的歌亲切而自然,就存在于生活之中,如果可以的话,笔者宁愿自己是个牧民,而不是一个寻鲜的外客。但生命的事实无法改变,就如同远道而来的乌仁娜与乐人,在踏上了世界舞台,进入异国土地、异国文化的脉络之后,非得以舞台、以表演形式来示人一般。当然,并非指舞台或表演形式有罪,只是在传播的过程中,因文化、距离、资本社会消费习性等种种原因,仍免不了产生许多误解。从草原到世界舞台,对乐人来说,这是一条通往音乐理想与实际生活的路,但当乐人们以音乐创作为其生命价値,作为观众的我们是否也能建立起自己观看的价値呢?

 

文字|林秀静 音乐文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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