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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唱艺术自古便是民间重要的生活娱乐。(白水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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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远流长话弹词

观《吴苑弦淸:苏州评弹艺术团》有感

近两年来,大陆的评弹团体先后多次访台演出,除了获得本地观众的热情捧场之外,评弹这门原本陌生的江南说唱艺术,也引起不少人的重视与好奇。作者在此细数评弹艺术的源起与说唱话本的发展历史,并进而评析此次由雅韵艺术传播公司邀请来台的苏州评弹演出。

近两年来,大陆的评弹团体先后多次访台演出,除了获得本地观众的热情捧场之外,评弹这门原本陌生的江南说唱艺术,也引起不少人的重视与好奇。作者在此细数评弹艺术的源起与说唱话本的发展历史,并进而评析此次由雅韵艺术传播公司邀请来台的苏州评弹演出。

说到江南的「弹词」或「评弹」,也许有人还不太淸楚,实际上我国的说书历史,至少超过两千年以上。《墨子》〈耕柱篇〉里说:「为义犹是也,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也。」这里谈辩、说书并举,虽不肯定和今天的说书相同,但至少可以看出他们有相近处。而且在《汉书》〈艺文志〉里,记载了小说十五家一千三百八十篇。古代民智未开,这些典籍俱在王官,口授弟子,所以才有像墨子这样的「说书」。又如战国时《荀子》的〈成相篇〉,是用唱的,治中国文学史的人都知道他是古代的说唱,但在一九七五年湖北云梦县睡虎地秦墓中发现一大批秦代的法律简中,有五十一枚「为吏之道」的竹简,其中第五段是八首韵语,和《荀子》〈成相篇〉相似,足可证明在先秦时的说唱真实存在。

汉魏六朝,说唱故事的资料更多,汉赋的韵散夹杂,更是有说有唱,乐府中的《陌生桑》、《孤儿行》、《孔雀东南飞》、《木兰辞》,说他们是阅读材料,不如说是由专人朗读唱诵给平民听的,刘向的《说苑》、《列女传》,其作用不也一样吗?有人说汉赋中许多生僻字,那些恐怕都是记音的形声字,语言中许多活泼的声词,无法表出,造个状声词,它不是字典,它是汉代活生生的语言。今天我们可用拉丁字母,可用国语注音符号,目今流行在年轻人口头的「ㄅㄧㄤˋ」不就是好例子吗?

唐人的《僧讲俗讲变文》、《韩擒虎话本》、《庐山远公话》,不都是说唱的话本?宋以后的《太平广记》、《宋元平话》,存世亦有。《京本通俗小说》、《淸平山堂话本》,这些都是说书人的底本,小说史家对这些资料,无不提及,给予高度评价。另于一九六七年在上海嘉定宣氏墓中发现的《明成化说唱词话》十三种,可以说是稀世珍本;明代杨升庵的《二十一史弹词》,淸代陈端生二十卷八十回的《再生缘》,都是名著,可见弹词是源远流长。

农业社会里的生活娱乐

弹词,就是弹唱词话,前已言及有说有唱,所以我们多半把说评书和唱词话合而称之,叫作「评弹」。只说不唱,止是讲演故事,叫做说大书,也叫硬书。有唱有说,叫做说小书,大都是家庭琐事,儿女私情;大书则是历史公案,铁马金戈,声气夺人,长篇大段。小书则娓娓道来,利用弦索,慢条斯理,道尽人间悲欢离合,荡人心弦。在声光电化大众传播工具未发明前,这是最经济实惠的生活娱乐,既能享受视听之娱,又能满足求知、解闷的功效,更是打发闲暇的好消遣。在丰衣足食的农业社会,它是很理想的社教工具,尤其是人口集中的村镇、都市,在行业分工下,它是社会中不可或缺的平民生活润滑剂,尤在江南一带,更是流行。

说唱渊源甚古,但在治国平天下的大学问中,正如汉代的班固在《艺文志》中说它是「小道」,这些渔樵狂夫的街谈巷语,不登大雅之堂。从事这类工作的人,只是靠它糊口,像《水浒传》里说唱诸宫调的白秀英、《桃花扇》里的柳敬亭、《老残游记》里的王小玉、《说包公》的石玉昆、《编歌册》的韩小窗……谁会为他们立传、编家谱呢?那像而今的民间艺人,又做艺术保存,又写生命史,又作口述历史,记录很完整,就以文风很盛的苏州地区的评弹,大约也是自乾嘉以降、至道光同治年间,才有些记载,但不要因为记录时间短,便以为他们历史短,其实他们是默默地生活在民间,历史悠久!

品味苏州评弹的艺术性

雅韵的贾小姐是位有心人,她不但致力于昆曲的振兴,也著意于评弹。在本土文化自我膨胀之时,也别忘掉了他山之石,可以攻错。苏州在江南是高文化区,弹词的优雅动人,再加上吴侬软语,其艺术性当然是够品味的,由于语言关系,前两次来台的演出都是著重在《开篇》和一些耳熟能详的小段子,大家听著边说、边弹、边唱很过瘾;其实《开篇》本是评弹的招牌唱,再加上民初以来的老艺人发挥所长而形成的流派,使得评弹爱好者,听到老段子如飮醇醪,十分过瘾。可是此次贾小姐费了心,评弹不光是弹,还要「评」,所以此次把擅说《包公》、《水浒》的金声伯先生请来。金先生的评书,我在录像带里看过他好几段,印象深刻的是他《水浒》的〈快活林〉、〈武松打石宝塔〉,无论声音气势、动作、面部表情,都能使人屛气凝神。可惜的是怕本土观众听不懂苏白,用普通话说了两段《包公》,精采是不成问题,但评的真象,表与演的精采神情,就无法让台湾观众领略,说书人的特色减了,这点有些遗憾,下次带段苏白来才过瘾。

著名的「邢双档」这次是首度来台。邢晏春的开篇《杜十娘》,我们以往多半听的是蒋调,而她唱俞调,倒是耳目一新;两人合说的《杨淑英滚钉板》,十分卖力,悲壮动人;《杨乃武》故事中的毕氏别姑,晏春的儍三姑,变声变调,让观众看得会心微笑,有时还笑出声来,这便是说书动人处──维妙维肖也。

团长金丽生与盛小云双档的《叔嫂初逢》,也让二度来台的盛小云卯足劲,十分出色,连说带演,把潘金莲演活了!袁小良的《双女成亲》颇为入神,可圈可点!金丽生的《道情》也不错,令人想起秦香莲寿堂上唱的《道情》,可见弹词吸收的曲牌也不少。新手吴静慢稳重,可能有些陌生,发挥得不够尽致。王建中的台风有些类似上次来的范林元,动作洒脱,有大将风范。邢晏春的《螳螂做亲》,是个很有趣的虫虫段子,但听的人语言隔阂,不够热烈。第一天赈灾义演,笔者未能兴会,两天节目,水准不错,但节目安排上仍应有些斟酌。苦戏不要摆在末了,让观众红著眼散场,似乎有些伤感性。不过在语言不是绝对严重问题的台北,下次不妨来段苏白评书,看看何谓说,何谓表,何谓各种不同的「白」,这样才能显示说书人的技与艺。

 

文字|李殿魁  国立艺术学院传统艺术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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