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能与心目中的艺术家偶像面对面一起工作,相信是人人羡慕的,但是半夜接机,演出前恐出纰漏的压力,却是一般人难以想像。两厅院十年来幕后的精采故事一点也不输给台上的演出……
杨俐芳(曾任规划组组长,现任资讯室主任)
两厅院开幕时,我是规划组组长,当时两厅院的节目都是自制,整个规划组祇有十个人,却要负责规划出全年五百场的节目,工作压力很大,加上没经验,须边学边做,白天工作十六小时以上是常有的事。
除了庶务性行政、宣传、企画工作外,也须负责演出团体的接待工作,我和童乃嘉还曾在半夜到机场接吉他大师叶佩斯(Narciso Yepes)。至于各种紧急突发状况也是屡见不鲜,最让我难忘的是克里夫兰管弦乐团来的那一次。
克里夫兰管弦是开幕音乐会的重头戏,之前各种准备都很齐全,直到他们要来的前一天我们才接到消息说因人员太多,飞机无法一次全载过来,而且乐器须做通关检查,如此一来,恐怕无法赶上演出。我便去商请华航帮忙,一些团员请华航协运,然后又赶到中正机场海关处协调通关。结果,第二天克里夫兰管弦乐团十二点到机场,所有乐器均不用检查就直接出关,回到台北才一点多,还有时间可以排练,晚上演出当然也顺利展开,但这次紧急协调的过程却久久难忘。
李惠美(现任企画组第二科科长)
承办José Limon舞团来台巡回演出是一次非常难忘的经验,因为以往我们制作的节目都祇在两厅院演出,这次还到台中和台南文化中心,而这次的巡演引发了台北和地方对文化工作态度的纷争,因为在两厅院,我们有最好的设备,所有的工作人员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的全力配合,以达到最好的品质,但地方性的文化中心属公务机构,时间到了就关灯、关门。
另外,荷兰舞蹈团(NDT)和该团的编舞家季里安来演出也令我印象深刻,季里安精通七国语言,对人亲切和蔼,丝毫没有大牌编舞家的架势。模斯.康宁汉来演出时正逢他七〇岁生日,我们在舞台上帮他庆生的经验也很难忘,但看到他日趋老迈,已不太能伸展自如的身躯,总令人感叹。
吴惠娟(现任职企画组)
作为节目承办人,我觉得最大的挑战是解决演出后台的紧急状况,开幕之初,有一次邀了一位奥地利大提琴家来台和联合实验管弦乐团(国家音乐厅交响乐团前身,简称NSO)演出一首海顿大提琴协奏曲,当大提琴家到了,要和NSO彩排时才发现双方所用的乐谱版本不同,又不能要求那位大提琴家换成我们的版本,祇好到处打电话询问有无那位大提琴家用的版本,但因那个版本较冷僻,问遍全省都没有,又赶快联络那位大提琴家在奥地利的经纪人,请他帮忙找,后来终于在萨尔兹堡的一个中型乐团中找到,因为当晚就要演出,时间急迫,便请他们用传真方式传来,整整传了一个多小时才传完,接著我们还要印分谱、贴谱,终于最后有惊无险的上场演出,我们才松了口气。
开幕时为了测试剧院软硬体、看各项功能是否符合世界级标准,邀请纽约市立歌剧团(New York City Opera)演出《茶花女》、《波西米亚人》、《学生王子》三出十场歌剧,在当时造成空前盛况,却也在媒体上引发论战,讨论花七千万测试系统是否値得,我还记得当初纽约市立歌剧团团长说了一句耐人深思的话,他说七千万也可以买一辆坦克车,这完全要看你从什么观点出发。
另外,卡瑞拉斯第二次来台,和NSO及国内女歌者合作演出当晚,NSO正在演奏一首轻快的序曲,带点舞蹈节奏,在后台等著上场的卡瑞拉斯听著听著就跟著节拍跳起舞来,流露出台上少见的轻松场面。
刘嘉哲(现任职演出组、钢琴调音师)
有一年Eugeme Istomin来,我正好因军事点召不在,Eugeme Istomin祇弹美国厂的Steinway钢琴,当时我们祇有四台德国汉堡厂的Steinway,加上Eugeme Istomin对功学社来的调音师不满意,我就被紧急召回来帮他调音。我们的第一台美制Steinway就是Eugeme Istomin回美国后帮我们挑的,运来两厅院时Eugeme Istomin也跟著来,并义演一场。
为多明尼加总统查莫诺夫人弹管风琴也是一次很难忘怀的经验,查莫诺夫人来两厅院参观,本来安排了一位小提琴家演出,结果小提琴家临时不能来,我便临时被召去弹管风琴。我拿了谱就上台上,弹了三首曲子,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十几分钟,弹完下来手还在抖呢!
跟Peter Ortz的经验更惊险,Peter Ortz来时正好生病,加上时差问题,十分担心所演出的其中一首美国现代作品会忘谱,临时叫我上台帮他翻谱,并要我充当翻译,向观众解释该曲须视谱弹的原因。一开始时很顺,我就坐在旁边帮他翻谱,到了第二页时他突然要我别翻了,在最后约三分之一时又叫我翻,因为是十二音的东西很不容易辨认,我翻了二页还是没找到,紧张的直冒汗,心想:早知道就不听他的继续翻就没事了。所幸最后还是圆满的弹完了。
我的工作就是要接触各种类型的钢琴家,有些钢琴家选琴很快,弹几个音就可以决定,有的十几台琴都弹遍了还是不能决定;此外,那个钢琴家习惯用那台琴我也都要做纪录,以备钢琴家日后查询之用。
可以结交来自世界各地的钢琴家,是工作外的最大收获,有很多钢琴家甚至会留下通讯方式并邀请我去玩,像前年夏天我就受邀到法国一个钢琴家家中作客。另外,我也保留了来台演出钢琴家们的节目单及签名,这些都是我的宝贵资产。
邱媛(前两厅院工作人员,曾任企画组科长)
记得两厅院五周年音乐会当天,我们准备了五千支的蜡烛,预备要在户外音乐会当场发给观众。当时天空飘著小雨,我和许多工作人员都在担心:「到底有没有观众会来?」没想到当晚的观众人手一支蜡烛,广场上的火海有上万人的气势,大家一起唱著生日快乐歌为两厅院庆生,场面十分的感人!而中场休息的趣味问答,我们准备了许多有关两厅院的问题,例如像:「两厅院那一栋是长方形?那一栋是正方形?」、「两厅院一共有多少个门?」等,没想到大家都能回答出来。
另一个让我感动的户外音乐会,是李炎主任上任第一年的中秋节,中国三大男高音音乐会。原本是要在户外举行的,但为了怕下雨临时改在室内举行,当天的票券在一个小时内被索光。因为当晚没有下雨,为了飨宴户外的观众,户外架设了大萤光屛做现场转播。三位男高音与主持人曾庆瑜在节目之后走出音乐厅,不用麦克风,在户外广场至少演唱了三十分钟的安可曲,场面非常地热烈!
据说云门舞集每次户外公演之前都会到行天宫拜拜,第二年中秋我也如法泡制一翻,那年的中秋果然晴空万里。
在担任音乐组组长之时碰到两件让我觉得很有意义的事。一是一九九三年卡瑞拉斯第二次来台,他的女高音临时无法来台演唱,当时赶紧应变,甄选台湾的女高音共同演出;另一个则是第二次慕尼黑爱乐来台,指挥大师杰利毕达克却因病不能同来,在十分危急地之际,于十二小时之内联络上吕绍嘉代打。
这些也都是适时让台湾的音乐家有出头机会。
担任企划组压力其实很大。有一次两厅院从国外请来一位非常有名的低音大提琴家来演奏,票全卖光了,却演奏得非常糟。我听了一首就听不下去,走了。真的是非常的难过。同样地,如果我们请到了很好的艺术家,票房却卖得很差,难过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李绮芳(现任职推广组)
在前台组担任导览的工作时,适逢戈巴契夫、柴契尔夫人到访两厅院,能与一国的领袖面对面,觉得十分的幸运。还记得戈巴契夫形容两厅院看起来像一艘飞行的船(因为飞簷的关系)。
而在两厅院刚开幕之初,我担任节目演出服务人员,当时有好几位老先生几乎天天来,我们几个工作人员都戏称他们为「两厅院之友」。
其中有一位汤老先生常常是喝了酒才来看表演。老先生有时在曲目演奏到一半就拍起手来,其它观众也就跟著拍手,场面十分尴尬;有时有座位他也不爱坐,弄得服务人员不知怎么办才好。后来日子久了,汤老先生不但跟我们交上了朋友,还会听我们的劝,并和其他人成为好朋友。
张素真(现任职推广组)
在两厅院这么多年待过不少部门,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担任导览和售票工作。这两个工作都是面对民众的第一线,待在两厅院的开放空间工作,需要临机应变的事情特别多。记得有一次带团体的导览,团体名称上写的是疗养院,我就以为是老人安养中心,后来才知道是精神病院患者。曾经很烦恼要怎么讲解才好,几经考虑过后,决定还是按照对一般民众解说的方式去做。记得当时其中有一位穿著橘子色上衣的小姐问我:她是不是长得像猪?害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民国七十六年两厅院刚由人工改采电脑售票,售票员不熟悉操作流程,速度自然比较慢或有错误发生,引起观众因不耐烦开骂。一开始对这样的情形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甚至和观众发生了口语冲突。慢慢到后来很快就能摸索出观众的性格,面对各种情况都能处之泰然。
宋传铭(现任职推广组)
记得民国七十六年到两厅院,当时才刚开幕,一连五个月没有发薪水,穷到借钱吃泡面。如果遇到有钱一点的演出主办单位,就会请我们吃便当。后来五个月的薪水一次发,像个小富翁。
在地下停车场的排水系统还没有做好的时候,为了避免淹水,一遇到台风天就要留下来驻守。找来一群壮丁们搬沙袋,挡住各停车场的出口。
还记得玛莎.葛兰姆舞团来演出的那一次,我出任观众服务组。当时电脑当机演出中断,第一天演出结束组长找我,指示我赶快去四下筹钱,以随时准备观众要求退款时用。那时我身怀巨款,上上下下至少有一千万又像个小富翁。
(本刊编辑钱丽安、陈品秀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