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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站在红场,我还在思索著谜般的生命,我究竟要走到那里?(许斌 摄)
欧洲人文笔记 欧洲人文笔记

掀开一个俄罗斯娃娃

几年前在巴黎认识的娜塔莎,一个优雅有教养的中年妇人,她常常因思家而泪落满面,问她到底为什么?她说妳不是俄国人你不会明白什么叫思乡,无论你多恨那里,你的心注定跟那个民族绑在一起,逃也逃不掉。霍洛维兹五十年后回到莫斯科的那场演奏会都是谁去?我不得不想起那场演奏会,以及CD上琴声停止后的咳嗽声。我不得不想起波修瓦,今天晚上又是谁去看昂贵的芭蕾?

几年前在巴黎认识的娜塔莎,一个优雅有教养的中年妇人,她常常因思家而泪落满面,问她到底为什么?她说妳不是俄国人你不会明白什么叫思乡,无论你多恨那里,你的心注定跟那个民族绑在一起,逃也逃不掉。霍洛维兹五十年后回到莫斯科的那场演奏会都是谁去?我不得不想起那场演奏会,以及CD上琴声停止后的咳嗽声。我不得不想起波修瓦,今天晚上又是谁去看昂贵的芭蕾?

来莫斯科已经七天了,渴望遇见一个有灵魂的人。我站在科突卓夫斯基街上,觉得自己似乎就是到处都在贩卖的那种俄罗斯娃娃,躯体内总是隐藏著另一个我,生命已成为一个谜题。地下道里吉普赛人演奏的乐曲已弥漫到街上来,我只有荒凉沉重的感觉,就像读一本杜斯妥也夫斯基,任何一本。

走过一个车站,决定搭乘一段,不管到那里。问一个正盯著站牌标示的女人如何买票,她的回答使我笑了出声,她以英文说:我也是外星人。我喜欢这个说法,虽然我知道她只是用错字,她想说她是外地人,却用了Alien这个字。我默默地念著,外星人,没错,我也是外星人。

为什么莫斯科人如此沉默?

九月的莫斯科天气温暖,他们说就像迟暮美人,今天在早餐室碰见的澳洲女人说她无法想像这个城市的阳光,「这是一个你永远意料不到的城市」,我坐在电车上看著河边,九三年被坦克轰过的总理府,上过白漆显得特别亮丽,为什么莫斯科人如此沉默?他们面对生命的态度如此坚持,我走入车厢,没有人交谈,电车上通报站名的录音听起来很破碎,我不确定是不是有人知道他们在那一站?或者他们究竟要去那里?

在国会下车,在这个著名的国会,俄国人叫Duma的地方,一些持共产党红色旗帜的人正在抗议,就只有这些人,没有人理会。我往左走进红场,我走进陵墓,绕过装在玻璃箱内的列宁尸体,这个尸体到底象征什么?

我跟著一群人走进克里姆林宫,年轻的导游指著一栋黄色建筑,喏,总统现在就在那里办公。他说,在这里待过的人全是疯子,不管是彼得大帝或恐怖伊凡,所有的俄帝都有病。克里姆林是希腊文,指的是堡垒,全世界只有一个克里姆林宫,任何伟大的欧洲皇宫都没有这样的气氛,神秘、动人,可能是那金碧辉煌的洋葱屋顶,看起来便比哥德式建筑更人性,可能是天空清澈得不一样,更可能因为背景是俄罗斯壮烈凄凉的历史宿命,「这里是俄罗斯」,不愿收取卢布的旅馆经理试著如此劝解我,而这句话听起来突然像咒语。

我就站在红场,我还在思索著谜般的生命

我不得不想起来自俄国的画家夏卡尔或康定斯基,我不得不想起钢琴家霍洛维兹。几年前在巴黎认识的娜塔莎,一个优雅有教养的中年妇人,她常常因思家而泪落满面,问她到底为什么?她说妳不是俄国人你不会明白什么叫思乡,无论你多恨那里,你的心注定跟那个民族绑在一起,逃也逃不掉。霍洛维兹五十年后回到莫斯科的那场演奏会都是谁去?我不得不想起那场演奏会,以及CD上琴声停止后的咳嗽声。我不得不想起波修瓦,今天晚上又是谁去看昂贵的芭蕾?以及那些无数的绑架或暗杀,车臣的问题。是谁说的?在这里只有神经质的人才能存活,不,那不是俄罗斯人的生存哲学,或者我弄错了?俄罗斯一年喝掉几十亿吨的伏特加?

我来到红场,几个哈尔滨来的中国人正忙著拍照留影,远处更多人,年轻的印度情侣、丹麦的退休公务员旅游团,谁管俄罗斯的死活?他们只想留下照片,留下戳记,证明他们也来过一个被神赞美或诅咒的地方。我就站在红场,我还在思索著谜般的生命,我究竟要走到那里?为什么孤独的心灵总是那么倔强、顽固、一意孤行?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无可救药地渴望接近真实,真实究竟是什么?以什么方式存在?冥冥中的力量又在那里?我是不是一向过于自大?我以为我可以实践自我,我以为我可以活出我想活的样子?而我如此微不足道。

东正教士那种低沉无比的歌声,让我流泪

一个西伯利亚来的俄国女人与我一同站在教堂外,她望著教堂屋顶上的金十字架不停地喃喃祈祷,我想走过去与她一起祈祷,但我应呼唤那一个神的名字? 而教堂里传出东正教士那种低沉无比的歌声,那声音让我流泪。

俄罗斯民族虽然还没有从过去的历史走出来,但俄罗斯有一种别的民族没有的韧力,这是悲哀也是荣幸,这是悲哀也是荣幸,我逐渐感到心安,并离开了现场,离开了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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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慧
从小写抒情散文及小说,后来编剧和导演。
报导独家国际新闻,在德国媒体评论。
生于台湾,住在欧洲,去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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