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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叙述庄周妻子田氏劈棺取脑髓的故事。(国光剧团 提供)
戏曲 尝尝古早味 之一

禁戏=匪戏?! 如今百无禁忌

国光京剧团搬演游走尺度边缘的老戏

「匪」这个五年级熟悉的关键字,在两岸开放之后,早就褪至生活记忆底层,国光剧团最近的一档公演从禁忌下手,翻开历史重搬「禁戏」,推出连三天「禁戏大汇演」,当年台大中文系学生,热爱京剧的王安祈,而今成为国光剧团艺术总监,王安祈说:在时局纷乱的今日重现禁忌,「不是要挑起激情对立,而是还原艺术纯粹的美感。」

「匪」这个五年级熟悉的关键字,在两岸开放之后,早就褪至生活记忆底层,国光剧团最近的一档公演从禁忌下手,翻开历史重搬「禁戏」,推出连三天「禁戏大汇演」,当年台大中文系学生,热爱京剧的王安祈,而今成为国光剧团艺术总监,王安祈说:在时局纷乱的今日重现禁忌,「不是要挑起激情对立,而是还原艺术纯粹的美感。」

国光剧团「禁戏汇演」

TIME  2006.1.13  7:30pm《无底洞》《春闺梦》《斩经堂》

TIME  2006.1.14  7:30pm《探母献图》《大劈棺》《壮别》《走麦城》

TIME  2006.1.15  2:30pm《赤桑镇》《让徐州》《昭君出塞》

PLACE  台北中山堂中正厅

INFO  www.ticket.com.tw

一九五○、六○年代大陆「戏曲改革」如火如荼,虽然出现很多政策戏,但成功新戏仍丰富。奇怪的是,隔绝时代,「匪戏」却能随即在台出现。其间原因为何?

靠的就是「偷渡」,香港是主要转接站,许多戏迷透过香港朋友走私,带进不少新戏唱片。带来之后如果只是私下流传,影响还有限,而当时台湾两家戏曲唱片行「女王」与「鸣凤」,却担当了公开营业流传的重任。

「女王」、「鸣凤」是专门经营戏曲和曲艺的唱片行,主要是老唱片,不过陆续出现了一些「新声」,都是「匪戏」。

匪戏公开销售,在封套的说明上必需要再改装,有的改剧名:《葫芦谷》原名《杨门女将》,《李香君》原名《桃花扇》,《红梅阁》原名《李慧娘》,《铡包勉》原名《赤桑镇》。由于这些戏都是古代背景,故事出于文学历史或传说,主管单位分不出是老戏还是新戏。不过,戏迷可是精得很,一看是《西厢记》而不是原来流传的《红娘》,便知其中必有文章,同好之间争相走告,「新声」立刻畅销。

唱片行老板「埋名不隐姓」,册封新流派

剧名容易瞒天过海,主演姓名却无法隐瞒,张君秋、马连良都是登记有案的「附匪伶人」,就连梅兰芳也都难逃「陷匪伶人」身分。封套上既不能明目张胆印出名字,唱片行老板想出了变通办法:「埋名不隐姓」,只注明「梅派」、「程派」或「马、张、裘演唱」,把名字全都给省略了。有趣的是:这样的标示法既是老板的绝妙点子,同时又于古有据,京剧一向不都是以开派宗师之「姓」当流派称谓吗?于是,轻易瞒过外行,以为是老唱片翻版,唯独京剧迷一目了然,看到「谭派、余派」不疑有他,明白这是老唱片,而面对「杜、赵、童、李派」,可就眼睛一亮了,何时出了这几个新流派?

于是,一时之间,旦行在正规的「梅尚程荀」之外,陡然增加了「赵派、李派、童派、杜派」!对于这些「新流派」,大家心知肚明,是唱片行「册封」的,听新戏的同时,更凭添几许猜谜的乐趣,偶从香港、美国传回一鳞半爪消息便弥足珍贵,「杜」的谜底就是从香港传回揭开的,只是口耳相传,没人知道是「杜静方」还是「杜竞芳」,正确写法我是从海外买到《中国戏曲曲艺辞典》后才查到的,已是民国七十年了。

杜近芳、赵燕侠、童芷苓、李玉茹的艺术评价早已确立,但她们绝对不曾想到自己在台湾的身分一度是与流派宗师齐名的!

对于这些匪戏,台湾演员都很想搬上舞台,由于这些戏多半没有任何政治意涵,而且几乎都有老戏的基底,所以当时掌管审核剧本的教育部甚至军方单位,只要剧本不是百分之百雷同,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放行。

「听唱片排整出」,偷渡匪剧局部创作

首先搬上台湾舞台的张派全新剧目是《秦香莲》,这是一九五八年马、张、裘的新戏。一九六三年三人到香港演出,录音经「女王」、「鸣凤」灌制为唱片在台贩售,不久「海光」便据以搬上舞台,由胡少安、陈元正、李毅清走马、裘、张路子,而陈世美由小生刘玉麟饰演。这样的脚色安排,一方面照顾到剧团人员的调配,一方面从戏本身来看也是合适的。脚色的改变,连带牵动了唱腔,「海光」开先例之后,台湾几乎所有的《秦香莲》都由小生饰演陈世美,反而形成了与大陆版的鲜明差异。原本只是为了「匪戏」的顾忌,结果却开掘了台湾京剧团在学习大陆新戏时的「局部创作」。不久后的《赵氏孤儿》也用类似方法。

「听唱片排整出」是台湾剧团势必要「局部创作」的根本原因。那时没有录影带,偷渡来的只有声音,势必要自行创造身段,有些戏遵循程式不必费太大劲儿,有些戏则不然,例如《玉簪记》、《红梅阁》。

《玉簪记》、《红梅阁》早在民国五十二、三年便在「大鹏」推出,连演多场轰动一时,都由徐露饰演女主角,花旦钮方雨反串小生。笔者当年连看好几场,和唱片经验相印证,《玉》根据的是杜近芳、叶盛兰唱片,《红》根据的是赵燕侠。徐露女士回忆当年排这出戏非常辛苦,有些唱词全团都听不清楚(没有剧本),只有请专家按唱腔编写出近似的词,最辛苦的是身段,没有录影带,只能全部自己创发,孙元坡先生到现在还记得徐露在大鹏宿舍练鬼步的情景:「半夜三更都在练,很吓人的」。

不过「匪戏」的本质仍被察觉了,《玉簪记》、《红梅阁》很快就被禁了。或许因为演出太过轰动,不过想来更主要的原因应与《红梅阁》在大陆掀起的轩然大波有关。

《红梅阁》原名《李慧娘》,最初由北昆创发,后来改为京剧。虽然大陆老早就在破除迷信前提下禁了《探阴山》、《乌盆记》等鬼戏,六○年代初的《李慧娘》却大获好评,还产生了「有鬼无害」的论调,不料政治风气突变,转为痛批鬼戏,《李慧娘》被指为「毒草」,戏遭禁、人被批,编剧孟超遭遇悲惨。不过更有名的毒草还在后面:《谢瑶环》使田汉遭批斗,隔年《海瑞罢官》更掀起文革序幕。十年浩劫期间,禁演的可不只是某一株毒草了,传统戏曲全面被禁,只剩下样板戏能演出。这是「匪」的禁戏。

《四郎探母》两岸都禁,各有解套法

最窝囊的是杨四郎,《四郎探母》在两岸都被禁。彼岸对四郎有三种看法:有人认为他是「叛徒、汉奸」,有人称他为「饱经战火心有余悸的战俘」,也有认为他是「民族团结的象征」,和王昭君、蔡文姬、文成公主一样,有效促进民族友好。不过大部分的看法是叛徒汉奸,因而美化叛徒的《四郎探母》必须被禁,另外新编批判叛徒的《杨四郎之死》和《三关宴》,前者四郎探母被扣留未能回北番,两军对阵自刎军前;后者探母时遭佘太君痛斥,跳关自尽。台湾的做法比较简单,请几位专家在原剧本上增加了「四郎探母时献北国地图」的九十一个字念白,唱词身段都没动,就「治了四郎的病、救了探母的戏」。演著演著,演员又悄悄的把九十一个字抹掉了,好像也没人察觉,新剧本根本没演过多少次,禁演的风波,安然度过。

原来,台湾禁戏并不如想像的严重肃杀,而它却是以这般可笑复可悯的姿态,反衬了时代的荒谬。

 

文字|王安祈 国立国光剧团艺术总监

 

戏码被禁,理由包罗万象

很难想像,杨四郎因为叛将与间谍的两种身分,在两岸列都被列为不受欢迎人物,《四郎探母》这出耳熟能详的骨子老戏,在两岸一度都在禁戏名单之列。

国光京剧团即将推出「禁戏汇演」,艺术总监王安祈挖出当年游走尺度边缘的禁戏,呈现在台湾政治戒严时期,曾经因为「有害善良风俗、迷信、政治因素、匪戏」等不同因素而与观众缘悭一面的多出戏码。

「相关单位」戒慎恐惧,观众「若无其事」

王安祈表示,禁戏历史从政府迁台开始,五○年代,教育部公布了「平剧准演剧目」,不在名单之列不准演,在军政体系翼护下的京剧团更不能自免。然而面对政府的审查,剧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通常改改戏名、改改一些唱词,就不会被禁了,「从审美角度来看,专注于听戏的老戏迷们遇到『剧情不顺』的段落,通常也是摇摇头撇个嘴就过去了。政府『相关单位』的戒慎恐惧,对照于观众的『若无其事』,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反差。」

禁戏之所以「被禁」,在题材、内容上必定有一些「可议」之处,这回一连三天共十台折子戏的禁戏,被禁的理由也是包罗万象。第一天演出的《无底洞》是西游记孙悟空大战玉鼠精的武戏,此剧为一九四九年后大陆新编戏,属于「匪戏」;《春闺梦》则是程派名剧,被禁原因是「剧情充满反战思想」;《斩经堂》又名《吴汉杀妻》,内容涉及血腥暴力,被禁原因是「杀妻违反善良风俗」。

《大劈棺》叙述庄周妻子田氏劈棺取脑髓,被禁原因是「淫荡、残忍、有害善良风俗」;《壮别》是「赤壁之战」周瑜江边送别黄盖的段落,也在「匪戏」名单上;《关公升天》别名《走麦城》则是戏班自行喊「禁」的戏码,原因是内容叙述关公「大意失荆州」,一般戏班基于对关公的信仰多不敢演出此剧,视为不祥。国光此次演出前,主演的当家老生唐文华也将特别赴行天宫上香祈求关公神灵庇祐。

《昭君出塞》因两句唱词遭禁

第三天的戏码《赤桑镇》属「匪戏」,戒严时期台湾的大鹏剧团曾以《铡包勉》之名,让原由老旦饰演的包公嫂娘,改用青衣演出而顺利登场;《让徐州》遭禁是挑动了政治神经,剧名让人联想中日徐蚌会战一役「徐州失守」;压轴《昭君出塞》遭禁的理由有点无厘头,因为「满朝文武俱无用,教我红粉去和番」两句唱词,就被禁了。

王安祈强调,禁戏不是这个年代特有产物,历朝历代都曾有过,在时局纷乱的今日重现禁忌,「不是要挑起激情对立,而是还原艺术纯粹的美感。」

 

文字|廖俊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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