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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的关心开始离开事件的内容,像是观看以「通俗剧」的彩色纸片在菱镜的折射当中所构成的图样。(韩兆容 摄)
新艺见/新锐艺评

拒绝情感记忆的华丽剧场形式

莎士比亚的妹妹们的剧团《残, 。》

10/25~28    台北国家戏剧院实验剧场

如果说寻找属于自己的艺术表现形式,是每个剧场工作者的欲望的话,那么,王嘉明应当被列为最近剧场界的「特别观察名单」。虽然从早期的《Zodiac》、《泰特斯-夹子/布袋版》,尤其是《家庭深层钻探手册》等作品开始,王嘉明作品的形式总是令人耳目一新,但是,在《残, 。》这个作品当中,与其说想表达些什么,我们更看到王嘉明实验他心目中戏剧形式可能性的欲望。

就像是文字接龙游戏

黄怡儒所设计的舞台,一个由洁白粗盐所舖成的正方形区域,舞台的上空悬挂著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巨大黑色气球,将舞台装置成为一个奇特的风景。演员们以舞蹈般的步伐进场,奔跑跳跃,脚步不断在粗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个声响贯穿著整个演出,带来某种奇妙的听觉质感。之后,演员以夸张的表演方式,演出三段在电视连续剧当中常见的劈腿恋情桥段。正当纳闷为何王嘉明喂食我们如此粗糙的剧情时,舞台上的演员突然开始以倒带、快转、慢速、重复等动作方式,让四组的演员在舞台上一齐演出这些桥段。台湾电视剧特有的歇斯底里式的对白,在四组演员同声齐唱的念白当中开始显得异常地荒谬可笑,原本刻骨铭心的事件,也变成可以交换舞伴的交际舞。

从此刻起,观众开始理解到王嘉明对戏剧形式的玩弄。利用倒带、快转、慢速、重复等让原本在时间上「不可逆」的戏剧事件成为「可逆」的身体动作,而交际舞式的场面调度,让原本独一无二的「当事人」失去了其不可替代性。于是,观众的关心开始离开事件的内容,像是观看以「通俗剧」的彩色纸片在菱镜的折射当中所构成的图样,在对称、繁复以及无穷增生的图样当中享受形式变化的乐趣。《残, 。》所带来的愉悦,是戏剧摆脱现实指涉作用的负担,以语言自我增殖所带来的「万花筒式的愉悦」。

接下来是一段情书的旁白,在煽情的语言当中,场上的演员们一边喊热一边脱去身上的衣物,露出里面的泳衣,坐在椅子上发出性欢愉的呻吟声,就在即将达到高潮时,全体竟然起身高唱〈国际歌〉。此时,性的狂热转化成政治狂热。接著,全体演员换穿野战服,以昂扬的国际歌当背景打起战斗有氧韵律操。利用服装的变化,场面转换成「出征」的场景:一名即将出征的男子与母亲和未婚妻吃著最后的晚餐。之后一场激烈的枪战在舞台上展开,本来仿佛儿戏般的枪战,到最竟然演变成一声激烈的枪响,男子在枪声当中不断地重复中枪倒地的动作。王嘉明不是以事件的因果逻辑,而是以身体动作来连接每个场景。于是,《残, 。》就像是文字接龙游戏,以意符的亲近性让前一个意象横向滑移到下一个意象。

拒绝我们进入任何「情感记忆」的华丽形式

基本上,王嘉明把戏剧当作音乐来处里。但是,对于《残, 。》多彩的形式,我们不禁要提出「历史记忆」的问题。王嘉明将「身体动作」自戏剧的「事件」或者「情境」当中抽取出来,以「对称」、「反复」、「对位」、「变奏」等手法重新编织这些动作与意象。在这样的手法当中,身体动作仿佛音乐中的音符般,只是纯粹的抽象概念。《残, 。》企图将爱情议题扩大至「政治」、「战争」乃至「死亡」层面来探讨,但,对于「战争」及「死亡」,我们似乎不是那么容易越过「历史记忆」,将它视为事不关己的纯粹概念。《残, 。》的「战争」是一场无关的战役,《残, 。》的死亡是个无关的死。王嘉明复杂华丽的戏剧形式拒绝我们进入任何的「情感记忆」。如果说舞台上洁白无瑕的粗盐沙滩象征我们的意识,演员沙沙的脚步声进来又出去,最后留下来的,只是凌乱不可收拾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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