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始于仰慕终于谋杀的爱情,始终无法有力地说服观众:我是如此地爱她以致不得不杀了她。因为这段爱情缺乏说服力,以至于奥赛罗从吃味、嫉妒到怒火中烧的动机缺乏有力的支持。
果陀剧场《针锋对决—Othello》
8/30 高雄市文化中心至德堂
八月底,我与许多剧场同好一起参与《针峰对决》在高雄的首演。心中有股难掩的兴奋,因为很少遇到在高雄首演的大戏。一如往常,我们鱼贯入场,期待灯亮。
中场休息时,我有些恍神,直觉告诉我这不是出令人感动的戏,但理智却不忘提醒:这么多大人物,怎么可能会不好看?如同保罗.帕兹(Paul Potts)第二次开口演唱,大家都知道他的歌声足以让人落泪,于是提著泪水进去当观众,却一点感动也挤不出来。
奥赛罗太小了,伊阿苟太好了
演员谢幕时,我观察周遭观众的反应,很少有戏的评价如此两极,喜欢的人起立鼓掌,质疑的人坐著纳闷,而我是属于看完戏后感到空虚的人。如果问我花了一千八百块看戏,希望看到什么?我会回答,我需要一点能感动人心的东西出现。
观众散场之后,与几位剧场人谈起观戏过程,发觉我们都抱著太高的期望。
我个人非常喜欢这次的舞台设计,基里柯(Giorgio de Chirico)的神秘与梦幻并存,提供给此剧一股生命活泉,服装设计让人觉得舒服,灯光对我而言颜色有点复杂,但也可以接受。
是剧本的问题?结构不完整?台词不够顺口?节奏不够紧凑?当一切可能的原因都被排除之后,我发现问题的症结出自于剧中主要角色的关系。
剧中角色关系不够说服观众的地方在于:该相爱的人不够相爱,奥赛罗太小了以及伊阿苟太好了。
要说服观众年轻貌美的苔丝迪梦娜爱上父执辈的奥赛罗需要一点时间,因为他们的眼中不容许有一丝杂质的爱情正是这出戏的导火线。这段始于仰慕终于谋杀的爱情,始终无法有力地说服观众:我是如此地爱她以致不得不杀了她。因为这段爱情缺乏说服力,以至于奥赛罗从吃味、嫉妒到怒火中烧的动机缺乏有力的支持。
所有演员应该都知道在不同场地表演需要不同的能量,电视、电影与剧场需要使的力不同,受限于观众席,在剧场里演出所需要的能量势必要大很多。奥赛罗虽然身为一位在白人堆里求生存的黑人,但他毕竟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言谈举止中应该要有领导者的风范与气度,他的不安自卑是藏在威风凛凛的斗蓬下,不经意地泄漏出来,先是一点,再是一滴,最后累积至溃堤,他的不安与自卑需要很丰富的层次来展现。要用很大的能量才能在剧场里展现奥赛罗的威风凛凛,并非大声疾呼扯破喉咙说话,但舞台上的将军与电视剧里的宰相是不能相提并论的。首演当天,我仿佛看到一位已婚的哈姆雷特。
真正的爱情与嫉妒,尚未被精炼出来
我很欣赏伊阿苟用轻而易举的方式挑拨并造成这么一场大悲剧,但是他可以更坏一点,时而算计、时而任性的散播诡计中的病毒,尤其是当他怀疑妻子爱米莉雅不忠于他时,那股男人的嫉妒正好对比了自己设计给奥赛罗的陷阱。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当那朵绿云飘到自己的头上时,无论是奥赛罗或是伊阿苟,都会有相同的反应,但这件事情发生在伊阿苟身上,感觉似乎没起什么大变化。
另外关于引起许多讨论的「去东方化」化妆术,我的看法是,如果花这么多的时间与金钱在去掉两位主要演员身上东方人的外表特征是必须的动作,如果需要写实到锱铢必较的地步,请将场上所有演员皆「去东方化」,这样才合理不是吗?
综合以上论点,我认为这出戏被过度的包装,真正的爱情与嫉妒,莎士比亚剧本至今还能感动人心之处,尚未被精炼出来。换言之,剧中角色的「真诚」度令人怀疑,于是在首演的那天晚上,我们没有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