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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面疙瘩(李丝丝 提供)
特别企画 Feature 关于眷村二、三事

南米北面一家亲,家常创意在地情

眷村的美食记忆

因著特定时空背景形成的眷村,包容了来自中国大江南北的迁徙族群,不同的饮食风格,亦随著移居而在眷村生成多样性的饮食文化。「食」在眷村,与其采取历史考掘的条理阐述,更适于从个人嗅、味觉的感官回忆勾勒。本刊特邀于诚品书店信义店饮食区主持、策画「cooking studio」的李丝丝,撰文回顾眷村多元混搭的饮食生活。

因著特定时空背景形成的眷村,包容了来自中国大江南北的迁徙族群,不同的饮食风格,亦随著移居而在眷村生成多样性的饮食文化。「食」在眷村,与其采取历史考掘的条理阐述,更适于从个人嗅、味觉的感官回忆勾勒。本刊特邀于诚品书店信义店饮食区主持、策画「cooking studio」的李丝丝,撰文回顾眷村多元混搭的饮食生活。

今年双十节前夕,趁休假偷空回到内湖康宁路,那是一九七二年到八二年间,我儿时住了十年的眷村。搬离此处超过二十五年,如今重游旧地,心中复杂情绪升起,充满感动、新奇与怀念:放学一定要走的田梗路,现在已是车流穿梭的街道;盖成回字型、破落却有味儿的眷村低矮房舍早已不复见,在约莫十年前改建为十二层楼高的国宅大厦社区,于是,当年的「警智新村」变成了高耸的「警智新城」。

我看见社区一楼外排住户门前都插著国旗,如今看来蔚为奇观。拿起手机拍下插旗的其中一户,那是经过整编后的门牌,也是最接近我童年住所的门牌号码。

这时候从这户人家飘来一阵菜香,是「辣椒豆鼓炒小鱼乾」的味道,有点呛,却香得不得了。瞬间,脑袋里的眷村菜香记忆全回来了。

眷村,族群融合好滋味!

关于眷村菜,我的记忆与我的形容,就是「族群融合」――眷村菜里头什么食材都能完全搭配融合,好吃得很。

来自河南舞阳的父亲,四十岁时归乡梦已幻灭,经人介绍娶了十七岁、来自屏东恒春不会说国语的母亲,所以我是融合过的外省第二代「芋头番薯」,那时候好多家的小孩都是这样「混合」的,江苏混台南、山东混客家、湖北混阿美族……「南腔北调」没一个有问题。对照在食物的记忆上可就精采了,父亲爱吃面、母亲没饭不行,「南米北面」的差异也没什么冲突,母亲很自然地都会学著做。

当时邻居妈妈们互相切磋厨艺是免不了的,眷村房舍巷道窄,厨房对厨房,这也是负责相夫教子的眷村妈妈们社交的重要空间。隔壁孙妈妈利用借酱油的时间到我家学一道「桂竹笋炒肉丝」,或「台式炒米粉」,我妈也会利用借面粉的空档学走对门赵妈妈的「豆沙锅饼」。

南北口味的混搭、本省外省的融合,眷村妈妈对食物的锱铢必较,成为道道美馔,是最了不起的「创意菜」!喂饱全家人就是目的,那时候谁管本省或外省呢?就拿「绞肉」来说吧!记忆中,跟猪绞肉一起入菜的美味,就曾吃过与玉米、梅干菜、萝卜乾、酱瓜、茄子、鸡茸……等搭配的绞肉料理;不能遗忘的当然还有绞肉名菜「蚂蚁上树」,除了食材便宜、好吃下饭,那垂涎的记忆始终印在脑海里。

召唤儿时丰盈的味觉记忆

以前不会懂外省菜、本省菜的分别,在物资不丰的年代里,眷村妈妈张罗一家大小的食衣住行,就地取材变化出许多便宜菜色,能喂饱孩子们实属不易。现在满街的北方小餐馆,水饺、锅贴、蒸饺、烙饼、卷饼、馅饼、葱油饼、小米粥、面疙瘩都能轻易吃到,每回嘴馋想贴近记忆时,就会自然跟随著这简单的美味。

就像「家常面疙瘩」,这是传承我母亲的拿手料理中,我最有把握的面食,以肉丝、乾香菇、乾虾米、小白菜为炒料基调,再利用大骨高汤底,将调好的稠面糊一一用筷子撇下锅煮滚即成,「疙瘩」若不喜欢太大,细条状撇下锅就成了「拨鱼儿」,盛到碗里,再舀上一匙豆办辣椒酱或是来两根剥皮辣椒配著吃,全家都认为这是最经典过瘾的家乡味,能吃饱又便宜;我甚至在目前的工作――诚品书店的Cooking Studio里,示范过这道眷村美食,把这道好吃的粗食发扬光大,让大伙儿吃得满意又饱足。另外,也做过幼时尝过的「茄酱拉面」、「肉丝焖面」……原味重现的感动,就像我回到儿时眷村怀旧过往一样的令人内心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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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现身

王蓉蓉:亘久不变的家常温暖

采访整理  haiz  

我是在嘉义出生的,从我两、三岁有记忆以来,我们就一直住在嘉义的「空军建国二村」里。当时家家户户生活都很困苦,加上眷村里很多人都是一家好几口,经济就更不宽裕,三餐也准备不出什么丰盛的料理。我们村里以北方人为多,北方人擅长面食,而公家单位也有面粉的配给,面食于是成了我们最常吃的食物。眷村妈妈们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用简约的材料,做出既能满足口腹,又能顾及多人温饱的菜肴。

我们从小就在妈妈旁边耳濡目染,承袭她们做菜的方式。我们做菜都是很随性的,没有固定的几份佐料、也没有制式的几分熟,一切心随意走。而眷村菜的特质,就在于品尝食物的「原味」。所谓的原味,指的不是很淡的味道。早期的眷村菜是很咸的,因为通常菜少于饭,为了够大家配饭吃,咸味就会下得重些。这儿讲的原味,指的是鲜少添加酱油与盐以外等味道,连味精都不放。不过现在大家讲究健康,所以我在料理上最大的改变,就是将味道变淡些。

许多眷村吃食现在都已经慢慢消失了。像我就很想念小时候村子里两个妈妈卖的绿豆丸子,我怎么做都做不来,她们的孩子也没有学到做法,著实可惜。我自己之所以对料理有兴趣,想是因为我喜欢三五好友聚在餐桌旁吃饭谈天的气氛。就像小时候,每天到了下午五、六点,就跟妈妈一起到巷口等爸爸下班回家,然后一起围在餐桌旁吃晚餐,谈谈今天发生的事。即使餐桌上的菜色不是很丰盛,但是大家团聚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到现在,我还是很重视这种饭桌上的文化,自己也往这个部分去追求。

回想我的眷村生活,都是既温馨又温暖的。小时候住在里头,理所当然地在当中享受那份温暖,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现在没有了,有时候连作梦都会梦见过去的情境,真的是「思念总在分手后」。小小一道眷村菜,可能只是再家常不过的味道,却是我们难以磨灭的记忆。

关于王蓉蓉

王蓉蓉,眷村子女第二代,眷村料理传承者,民国三十八年出生于嘉义建国二村,及至二十二岁那年北上工作,才告别眷村生活。毕业于嘉义高职,曾任职于嘉义机场及警备总部。以美食为嗜好,沿袭且尝试开发各种眷村料理,分享给所有对于眷村有美好记忆与印象的饕客。著有《伟忠姐姐的眷村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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