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编这剧很单纯,就是让这些故事自己说自己,不搞什么花样或特殊的剧场型式;就是故事。光靠故事就很强了。我融合很多伟忠说的故事,十家、二十家人的故事,融合在一起……有太多元素可用,如果没有节制的话,我绝对可以做出八个小时!
表演工作坊《宝岛一村》
2008/12/5~14 19:30
2008/12/6~7 14:30
2008/12/13~14 14:30
台北国家戏剧院
2008/12/20 19:30
台南市立文化中心演艺厅
2009/1/10 19:30
2009/1/11 14:30
嘉义县表演艺术中心演艺厅
2009/1/17 14:30 19:30
台中市中山堂
INFO 02-26982323
Q:您之前的剧场作品里,曾有多部述及外省族群离别重逢的情感,但没有像《宝岛一村》直接聚焦于眷村。这次以眷村为主题,完全是王伟忠的提议?
A:没错,这是他的愿望,他一定要我做。两年前王伟忠跟我提这想法,希望在剧场里做出这戏,但那时我其实有点排斥,因为找不到做的理由——唯一理由是:王伟忠要我做。我有几个疑虑:第一、他那么大一个心愿,他做就好;第二、我们见了三、四次面,听他讲了几十个故事,都很好听,但我从编剧专业的角度判断,几十个好听的故事不等于一出好看的戏,所以迟迟不敢接。
当时他已经拍了纪录片《伟忠妈妈的眷村》,可以看到他对眷村的感情。我自己不是在眷村成长的,但我有很多眷村朋友,小时候也常在眷村玩,我知道那个东西,也知道它真的在没落;如果不用某种艺术的方式记录,真的会消失。比起单纯的纪录片,用艺术处理可能更好一点;但我心底始终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直到有一天碰面,他又给我讲故事,前面的故事我都听三十次了,这次突然就通了,我完全清楚他村子里的人,有种统一的性格出现——这时总算抓到「可执行的」方式。这个故事有点像《悲惨世界》那样庞大,编剧有太多元素可用,如果没有节制的话,我绝对可以做出八个小时!现在的演出时间则控制在三小时内。
Q:一开始撷取素材时,会不会因为太过庞大而出现包袱?
A:元素是很庞杂。伟忠讲故事非常好听,但因为很大一部分是他的童年回忆,而且他热爱这些人事物,所以就东讲西讲。我的问题就会是: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五十个琐碎的故事?还是有没有办法统一起来?后来找到统一的线,浓缩十家人的故事变成三家人,以这三家人的一、二代为主要脉络;第三代也会看到,但篇幅较少。我编这剧很单纯,就是让这些故事自己说自己,不搞什么花样或特殊的剧场形式;就是故事。光靠故事就很强了。
我后来也了解为什么他非要我做不可——他的回忆、故事太多且杂,可能不知道怎么下手写才好。
Q:无可避免地,故事篇幅将有一些历史的轴线浮现,剧中会清楚表现吗?
A:会。这戏结构像《茶馆》,很简单,讲一群人在三个时间的兴衰起落。第一幕是民国三十八、九年,刚来台湾的一群难民想家、想马上回家;第二幕是全戏最庞大的部分,大概是民国六十八年到七十四年间;第三幕是这些人都老了,可以回大陆探亲了之后。
整个故事从「外」人暂来借住一下开始,是从「想家」到「这里是我家」的过程,讲军眷族群生命的绽放;逻辑如是,情感也如是。讲伟大一点,就是一种台湾的故事、台湾的近代史,也绝对是在纪念这样的族群,这族群对台湾来说很重要,一点也不边缘。
其实,放眼当下的台湾社会,从眷村出来的代表性人物太多了,不管是政治界(刘兆玄、胡志强)、影艺界(王伟忠、李立群)、甚至黑道(陈启礼)……太多优秀的人都从眷村出来,我觉得这也代表了台湾精神。
Q:根据你的观察经验,眷村族群有些什么特质?
A:眷村的整体精华在于「非常拥挤」——你家窗就是我家窗,他家在防火巷里,走到后院就通到别人家去。所以像伟忠就觉得,他是被很多人带大的,那种感情是一种强烈的生命力。
另外,眷村也完全是「隔离」的。就像《这一夜,谁来说相声》里讲的眷村,有个围墙是袖珍型的中国版图。臭水沟一隔,里面大江南北各省份的人都有;一出去,外面全是台湾人。它是一个既封闭又非常多元化的世界,什么省的口味、口音都能在里面尝到、听到。
我非常相信,这几十年来的台湾精神缘于「多元」。这在过去的中国历史上很少见,突然一个乱世,所有不同省份的人们聚在一起,然后外省/外省混,外省/本省混,混出我们台湾精采的现在,也让台湾比其他华人世界更精采。
Q:有没有观察到什么一般人很难想像的眷村生活?
A:像之前做的相声段子里,有个人物讲话没人听得懂,这次就想把那东西放进去;伟忠也说有这样的人,但没夸张到一个字都听不懂的地步。正巧这次团队里有一个助理来自马来西亚,之前就读新加坡的TTRP(由郭宝昆创建的剧场训练与研究课程),他们强烈推荐他来这边实习。这助理真绝,他会讲一种马来的海南岛话,我们都听不懂,所以会由他出演这个角色。一个人一辈子都没有人听懂他讲的话,最后会有一种有趣的感觉吧!
另外,伟忠的眷村里有个比较传奇性的人物,一位女性,大家都不知道她干嘛的,剧中就叫她鹿奶奶。眷村的小孩会给鹿奶奶编一些故事,比如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会不见吗?可能是有轻功,有时候她两天不见,会有全身穿黑色的人物来接她……透过这类吹牛、狂想的方式,把她塑造成很厉害的人物。
Q:就你的观点来看,眷村的生活型态为什么逐渐消失?
A:消失是小小的必然。眷村当时就是临时的,建筑物都是临时的,民国五十几年早该改建,结果一直拖到八十几年、九十年以后才动工。现在全台湾剩不到几个眷村,高雄左营那边还有,也主动跟我们联络,希望透过这次演出让政府重视、保存他们的东西。有这样的声音,我也觉得很重要。
历史是非常脆弱的——其实《那一夜,我们说相声》就在讲这个——眷村话题如果没让王伟忠干起来,可能没什么人会在乎;或者,很多人在乎也没能力写,不知道怎么说,然后这些东西就没有了。
Q:你觉得在当下的政治时局,观众会怎么看待这出戏?
A:我没有想这么多,不过一直在观察。演出的票已全部卖光,我与丁乃竺就在分析,会不会是近来的状况让外省/泛蓝族群突然很没安全感,觉得看看这个会比较好……我不谈蓝绿,但绝对确定的是,这戏对于所谓「族群融合」有帮助。好比民国三十八年入住眷村的全都是外省人,但五十五年以后也有本省人住进眷村,万芳在戏中的角色就是。
讲到族群,我觉得很多问题都是出自于不了解。看完《宝岛一村》,你对眷村有所了解,然后有了情感,很多问题就都不会是问题。我非常相信,台湾本来就没有什么族群问题。不管是本省、外省、客家、原住民,台湾人本身都有一种很奇特的善良,这是别的地方不见得有的,这东西强大到足以让族群之间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