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玛莎.葛兰姆舞团的第一位台湾弟子,游好彦不仅把葛兰姆的舞蹈技巧在台湾发扬光大,更借由编创《鱼玄机》、《屈原传》等舞作,赢得「台湾现代舞之父」的地位。结束艰困的舞团经营,退而不休的他仍致力舞蹈教学和小品创作,以欣赏落日的心情,惬意地享受人生。
第一位进入玛莎.葛兰姆舞团的亚洲舞者、台湾现代舞之父游好彦,踏上现代舞之路像是冥冥中的必然。年少时,他参加救国团主办的民族舞蹈队,深深被蔡瑞月的教学及对艺术的爱与执著所感动。每从开南工专下课后,他便走路到中山北路的舞蹈社,跟蔡瑞月学芭蕾。当兵后赴西班牙皇家艺术学院,花两年就通过七年所需的检定。毕业时,游好彦担纲芭蕾舞剧《火鸟》主角,大获艺术家赞赏,但他们说:「可惜你是东方人。」这是一大挫折,十二年的芭蕾根基,二十七岁的游好彦,正值技艺巅峰。欧洲艺术家帮他想了唯一的出路——去美国的玛莎.葛兰姆舞团!舞蹈生涯从此转折。
葛兰姆的影响既深且远
游好彦先随埃里欧.波玛尔(Eleo Pomare)舞团赴加拿大、中南美洲巡回演出,跳了独舞Climbing,经由《纽约时报》报导,一九七四年受邀进入玛莎.葛兰姆舞团。玛莎说:「脊椎是生命之树。」游好彦分析葛兰姆技巧,改良成自己的舞蹈教学:肚脐收、胸口收、把气吐出来,由脊椎各部分从尾椎、腰椎、胸椎、到头顶向无限远延伸,每个关节环环相扣。身体的髋关节及肩胛骨是两个横轴,由脚跟、肚脐、到后脑袋是垂直轴。再加上用大脑中枢指挥肌肉,配合呼吸吐纳,眼观鼻、鼻观心、心神合一,整合运用关节、肌肉、呼吸而跳舞。
玛莎对游好彦的影响是深刻而复杂的。他在舞团里跳舞、排舞、教课,当时玛莎从希腊神话故事中汲取灵感编舞,游好彦心想何不以唐朝才女鱼玄机为材,探讨不同的人性层面?于是他创作出代表作《鱼玄机》。在舞团的后期,游好彦一边参与百老汇《国王与我》的表演,与尤勃.连纳同台,玛莎考验他的艺术决心,没有安排他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与舞团演出。他相当难过,但尤勃.连纳鼓励他:“If you want it, go to get it.”连串的阻力与助力,使游好彦在纽约成立了自己的舞团Henry Yu and Dancers(Henry是游好彦的英文名)。一九八二年,游好彦以四十岁之龄,回到台湾,继续播种和耕耘。
投身教育艰辛走过舞团路
在国内数十年,游好彦致力编舞创作、教学、传授葛兰姆技巧,传承到郑宗龙已是第七代的舞者。彼时台湾的文化与教育环境并不成熟,游好彦屡遇资源短缺和限制,亲身见证了台湾舞蹈发展的斑驳路——如在国高中舞蹈实验班,学生往往一开学即准备年度公演,而非先行暖身及基础训练,如此孩子极容易膝盖受伤、脊椎侧弯;而当时舞蹈实验班都在磨石子地上课,游好彦的舞蹈教室木板离地面三十公分,木头地板下每三十公分正方就有一根柱子支撑,弹性佳,「我的舞者在那间教室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受伤过。」这些建言并未被采纳,游的许多理念无法透过教育体系来传达。除此,游虽然扬名国际舞坛,但因教育部文凭制度而无法通过教授升等。在文化资源方面,华盛顿甘迺迪中心曾正式邀演并提供部分经费予游好彦舞团,然因无法得到政府补助,此行作罢。而紧缩费用咬紧牙关地编教科书、推广舞蹈、巡回演出等都是常事,随著补助短少,九二一大地震后,游好彦再也无法凭教课薪水支撑舞团每月八万元开支,于是将舞团结束。
年轻时,游好彦一股冲劲才气,相信没有不可能的事,凭著毅力爬上顶端。其后逆水行舟,「在不平衡之中找到自己的立足点」,一九八九年去大陆创作的《屈原传》适足以表征。如今,他慰勉自己:「人生七十才开始。」欣赏落日的心情,与不熄灭的使命感,同时回荡在他的心底。
人物侧写
葛兰姆在台代言人 男舞者的伯乐恩师
文字 王凌莉 资深艺文新闻工作者
在创作强调自我风格的现代舞蹈界而言,能够坦承自己师承何人,并且遵循师路发展的人并不多,二十余年来在台湾致力传扬现代舞大师玛莎.葛兰姆技巧的游好彦是其中一人。他是台湾前辈舞蹈家蔡瑞月最优异的学生之一;也是葛兰姆为舞团钦点的第一位华人弟子,他创作的《鱼玄机》、《辞山赋》、《屈原传》、《菊豆与天青》、《猎人与鹿》、《斗鱼》,肢体动作强调肌力和爆发力,舞台情绪剧烈,舞蹈情感张力高。六十七岁的他,退而不休,在平安和喜乐的生活中,仍然持续舞蹈教学和小品创作。
游好彦受蔡瑞月启蒙,十五岁习舞,十一年间接受芭蕾肢体训练,并吸取创作舞蹈新观。在时兴留洋风的六○年代,负笈西班牙皇家艺术学院,获得芭蕾舞检定,随后转赴美国学习现代舞,四年后获得玛莎.葛兰姆赏识,成为第一位加入葛兰姆舞团的亚洲舞者。他随葛兰姆习艺的八年中,不仅让自己的身体突破古典芭蕾技法的窠臼,也在玛莎指点下获得艺术创作的启发。在他赴葛兰姆舞校学舞的一九七○年,玛莎的身体大不如前,已不能负担为学生示范课程,游好彦回忆,那时的玛莎经常坐在教室前方对他表达想到中国传播葛兰姆技巧的期望。东方人在美国艺术圈发展倍感辛苦,特别是在当代国际著名的舞团,游好彦除了感念蔡瑞月为他奠下良好的舞蹈基础外,也对葛兰姆母亲般的关怀感恩,他记得当时经常到葛兰姆家为老师熬粥,许多艺术思考与启发就在生活中耳濡目染。
游好彦四十岁才回台发展,在当时台湾现代舞一片「葛兰姆技巧」风潮下,游好彦的葛兰姆舞团经验无比珍贵。他对台湾舞蹈的最大贡献,除了编创个人舞蹈作品外,就是传授芭蕾与葛兰姆技巧,培养舞者,尤其教出了一批批优秀男舞者,最值得一提。从文化大学舞蹈系、华冈艺校、游好彦舞团的舞蹈教室再教到台中国立台湾体育学院舞蹈系,许多年轻男舞者陆续在舞台上崭露头角,包括杨铭隆、刘仁楠、平青毅、范光麟、郑宗龙等。而他训练出的女舞者更是舞台上闪亮明星,曾在亚维侬艺术节大放异彩、受欧洲媒体赞赏的于秋月,及曾任玛莎.葛兰姆舞团舞者的许芳宜,都曾随他上过严密的训练课程。
九二一震殇对台湾社会经济造成极大影响,也震停了游好彦的舞团经营,他从学校退休后,在泰国苏可泰购建简雅的房子,养老兼度假。五年前的SARS他也曾被感染,住进荣总加护病房一个月。幸运痊愈后,同年,他的兄长、兄嫂却接连四人年迈去世。近年来屡经生死骤别,加上年岁已长,游好彦回想廿五年艺术生涯上的种种波折、无奈,他笑说,不在主流也可以快乐,他现在台湾和泰国两地跑,想在那里教就在那里教,日子过得惬意也是一种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