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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乐团暌违廿二年再度访台,带来创新的乐器与精采演出。(香港中乐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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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之后 二胡不再苍凉?

从香港中乐团「乐自香江来」演出谈环保胡琴

基于「合奏」需要改变胡琴的音色、音量,基于「环保」必须改用PET膜,看来皆有其需要,但是当结果是——「音质纯净度提高」、「音色个性也减弱了」,「然用在合奏中,这种特点,使其群体的音色易于控制和统一」,这就得多加考虑了,因为它更动了原本与胡琴音色个性合一的情绪感受,减低它的忧郁悲怨,代之以全然相反的明亮纯净。

基于「合奏」需要改变胡琴的音色、音量,基于「环保」必须改用PET膜,看来皆有其需要,但是当结果是——「音质纯净度提高」、「音色个性也减弱了」,「然用在合奏中,这种特点,使其群体的音色易于控制和统一」,这就得多加考虑了,因为它更动了原本与胡琴音色个性合一的情绪感受,减低它的忧郁悲怨,代之以全然相反的明亮纯净。

暌违台湾廿二年,香港中乐团终于再次踏上台湾的土地,以来自香江的铿锵乐音,冲击并震撼了在场的乐迷。指挥阎惠昌先生表现精采,乐团掌控力十足,对于乐曲有著深入的了解与个人品味;团员各个技巧精湛,演奏强劲有力,合奏整齐划一,终场再三获得观众如雷的鼓掌与喝采声。

除了陈明志的作品外,当晚都是广义的「国民乐派」乐曲,在创作理念、呈现手法、曲式构造、叙述思维、音响效果、配器理念皆为其余绪,只是披上现代色彩缤纷的外貌。相较之下,这次真正的震撼是「音色」——香港中乐团带来他们研发多年,禀著「移步不换形」精神制作的「环保胡琴」与改造阮咸进行演奏。家族乐器的音色变得趋近,音量变大,声音变得清晰,各乐器群的音量也较能相平衡,音色也变得能够接合与混合;也就是说,西方历经两百年所演化形成的「管弦乐配器法」终于可以派上用场,让作曲家得以摆脱处理六、七十把乐器所组成的「超级室内乐团」。亮丽浑厚、融合相衔的乐团音色组合,既能够形成「有型」的和弦面,但又能让主要旋律线条清晰浮现,声部脉络井然有序,曲思铺陈因而得以起伏有致,一扫国乐合奏众乐器忙于「各自表述」,或是宛若「炎夏一袋巧克力」的刻板偏见。

不仅改革国乐器  更是现代化走向的抉择

在香港中乐团的网站上,「乐器研究」选项下有十多篇报导文章,详细地叙述这乐器改良的动机、理念、经过与结果,其中有几个极为有趣的想法可被深入探讨,因为这不仅只是国乐器改革的问题,而是抉择现代化走向的缩影,值得以宏观角度加以论述。

在二○○四年九月〈弹拨乐器改革研究报告—改革共鸣箱结构创造新的平衡点〉一文,谈及阮咸改革时,专访写道:「……各种乐器强烈的个性是优势也是劣势,组合起来所产生的各种问题已影响了民族音乐可持续发展的步阀(伐)。」二○○五年十一月八日〈改革乐器HKCO1型高胡简介〉中提到:「这是香港中乐团在环保概念下,以科研结合艺术持续发展的一次新尝试……HKCO1型高胡的型制、结构、演奏方法及基本音色,与传统的蟒皮(包括人造蛇皮)高胡基本相同。不同之处是HKCO1型高胡的琴鼓以PET聚脂薄膜(杜邦化工环保产品)取代了蟒皮,改变了主振皮膜的质材……因此使上下把位高低音之间的音量较平衡,整体音色通透,相对蟒皮高胡,其高音区的音量大,整体音质纯净而明亮。这种特点有助于拓展高胡在高音区之表现力。因为音质纯净度提高了,相对蟒皮高胡,它的音色个性也减弱了。然用在合奏中,这种特点,使其群体的音色易于控制和统一,融合性增加。」

二○○五年十一月廿三日在〈环保胡琴—寻求环保与传统艺术双赢的新产品〉一文中,在〈胡琴路漫漫〉一节说到「马尾胡琴随汉车,曲声犹自怨单于。」由于胡琴的琴筒蒙上蟒蛇皮,所以发出来的声音给人忧郁、悲凉及沧桑之感,它可以如泣地诉说著人生的不幸与艰辛。对于生逢乱世失意的人们别具亲和力。近代二胡拓展的奠基人刘天华和阿炳留下的作品里,多属这种风格。上世纪五○年代前人们称二胡做「叫花二胡」,乃乞丐沿街卖唱用的乐器,可见当时用的人和乐器都属于社会的低层……〈胡琴与环保〉一节中提到:现在中国胡琴年产量在五十万把以上,以一条四公尺的蟒蛇皮可做十二把二胡(精品只可做三、四把)来推算,每年要杀六万条蟒蛇取皮,才能应付市场需要……蟒蛇的品种、产地及生态条件决定了每张皮的质地不同,加上要人工控制每张皮的厚薄均匀度等因素,导致制作胡琴的音质和音色较难控制。作为独奏乐器,每件的音色独特,没有问题。然而作为合奏乐器,音色不统一就会引致整体的音色效果含糊、缺乏力量及整体感……」

沧郁琴音变明亮  空灵何在?

其实这应该分为两方面分开来看,才 比较能够厘清:一个是「音色」面向,另一个则是「环保」面向。基于「合奏」需要改变胡琴的音色、音量,基于「环保」必须改用PET膜,看来皆有其需要,但是当结果是——「音质纯净度提高」、「音色个性也减弱了」,「然用在合奏中,这种特点,使其群体的音色易于控制和统一」,这就得多加考虑了,因为它更动了原本与胡琴音色个性合一的情绪感受,减低它的忧郁悲怨,代之以全然相反的明亮纯净。

当胡琴不再是「声音给人忧郁、悲凉及沧桑之感」,而是变得「音量大,整体音质纯净而明亮」时,《二泉映月》将变得贵气明亮,《病中吟》将变得不再沙哑低回……当胡琴疏离了我们血液里的那份特有的苦涩凄怆时,是否意味著这民族想告别抑郁失意,转而拥抱「大国崛起」的自信与丰饶?当下固然是个令人欣慰、千年未有的繁荣,但是为何民间音乐只被「汉化」、「西化」,中乐也只有十九世纪的旧西方与工农兵革命激情,却不再有《平沙落雁》这类清新高卓的音乐?当人们的心灵都被「用」所填塞,「意境」、「空灵」必将消失无影。

从环保面向来观察,重点应放在寻找蟒皮的可能替代品,以减轻对蟒蛇需求的压力。塑胶膜应当运用一般胡琴上,就像练习用的尺八、竖笛是塑胶制的,蟒皮胡琴则应当是高价品,主要是供行家使用,而不是变成专业 用环保胡琴,而一般大众仍在使用蟒皮胡琴;从量的观点来看,这对蟒蛇的生存将无甚帮助。用中乐团来示范推广的想法看来虽好,但采用环保胡琴该是一条单行道,有去无回,难道推广之后,自己再回头用原本的胡琴,这不啻相互矛盾吗?从实际面来看,改革后的胡琴又如何与原本的胡琴音色不同,又该如何合奏、协奏、对话呢?当然,世界性的环保潮流必须被重视,但是把它当作是「音色个性」、「音色易于控制和统一」的推手,并借此赋予改革结果必然性与正当性,这就要好好想想了。

「国乐交响化」  才是民族音乐的未来?

除了因应潮流的创新做法之外,守护与复兴传统音乐文化精髓者该是中乐界 的责任。在音响理念上与西方管弦乐团同步,固然解决了民族风格与「国乐交响化」的问题,但说不定这并不是单纯的「国乐交响化」而已,而是牵涉到「民族认同」的错位——中华民族心中的自我新形象,在根柢上却是十九世纪西方民族主义与帝国主义的翻版,而不是廿一世纪追求简约、洁净、环保的低调,更不是源于中华传统里「小农」的朴实或「佛道」的超脱。

真希望来日有另一种音乐美学理念,另一种作曲新技法,能够寻回中国音乐的美学真谛。既然个性强烈、不易合在一起,本就是中国人与国乐器的特性,那么我们为何要强行改变这一切,而不是认知此一特性,然后找到与这特性相支应的艺术表达形式,传达出非「趋同」的特色?再者,谁说合奏一定要以「民族管弦乐法」为 臬,假如不是以民族乐派的语法、声部写作法及思维来创作,那么又何需这种音色转变?

以维持各乐器特性的大型室内乐写作手法为本,加上当代音乐的音色、音响理念,再加上中华文化里各种至今仍待发声的人生深刻感受,追求「物我合一」与融入大自然,著眼于以艺术冲淡「实利」为尚的人心……这似乎才是我们当前真正需要的「国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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