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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巍说:「笙这个乐器真的是给我一个无限想像的空间。」(国家交响乐团 提供)
艺号人物 People 笙乐演奏家

吴巍 借一首笙歌,与世界唱和

一把传统的笙到了欧洲,却能与爵士乐、现代音乐「和」出一片天!这就是吴巍,让世界乐坛认识「笙」之无限可能的演奏家。从中国到欧洲,他说:「生活在熟悉的文化中,我们不会有太大的感受;可是当与文化有了距离,就会产生一种美。换了一个眼光,从不同的侧面,也会发现许多新的事物。」二月他将应邀来台,与NSO演出「笙声不息」音乐会,届时我们就可体会,他如何以「和」的精神连结东西方!

一把传统的笙到了欧洲,却能与爵士乐、现代音乐「和」出一片天!这就是吴巍,让世界乐坛认识「笙」之无限可能的演奏家。从中国到欧洲,他说:「生活在熟悉的文化中,我们不会有太大的感受;可是当与文化有了距离,就会产生一种美。换了一个眼光,从不同的侧面,也会发现许多新的事物。」二月他将应邀来台,与NSO演出「笙声不息」音乐会,届时我们就可体会,他如何以「和」的精神连结东西方!

NSO「笙声不息」

2014/2/22  台北 国家音乐厅

INFO  02-33939888

早年考国乐概论,「八音」大概是出现机率最高的考古题。要依照乐器材质背出分类法并且举例,于是「金为钟,石为磬,丝为弦,竹为管……」就成为考生们滚瓜烂熟的口诀。虽说大多类别都可依据「乐器家族」自由填写,但是说到「匏」直接想到「笙」,大概是多数人的第一印象。

都说从材质划分了,但是「匏」也清楚地勾勒出了笙的外型。令人惊叹的是,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商朝,这个乐器就有了雏形,而且通过铜质簧片振动而发音的模式,早在一千七百年前就通过丝路传到波斯、进到欧洲。因此,往前推论,笙可以说是后来西方口琴、手风琴、管风琴这类自由簧片乐器的祖先。辗转数千年过去,中国又出现了一位人物——一样抱著笙,但却单枪匹马地从中国向外跑,极力让全世界的人听见笙的声音。只不过谈到第一印象,即使已是首屈一指的笙演奏家,电话那头仍旧传来爽朗的笑声,说了:「滥竽充数」!

从家学渊源至寻获「宝贝」

吴巍,在国际乐坛中已经被认为是——成功将传统融入现代的前卫音乐家。他结合各种表演形式领域、再创出各种不同的可能,不仅是用笙演奏爵士、电子、声音装置、中西古典音乐,更跨及舞蹈、绘画、戏剧、文学、建筑等领域的表演。吸取的养分囊括土耳其、印度、阿拉伯、巴尔干半岛等地;除了笙之外,还演奏把乌、四胡、打击等。在过去廿年不到,已经和现代作曲家合作开发了两百多首曲子,光是笙协奏曲就有十多首,除此之外,他自己还是一位多产的作曲家。

「滥竽充数」的譬喻绝不可能用在他身上,相反的,只要有机会他就第一个往前冲。会想这个成语其实是有原因的,原来在真正接触笙之前,他只看过动画片里解释这个典故,里面的小角色因为不会吹笙而偷偷跑掉,让他觉得很可爱。这样的赤子之心令人感动,更难得的是他在活跃各地舞台、与顶尖乐团演出过后,还能保有谦逊、诚恳的质地。那发自内心的热情和感染力,相信和他说过话的人都能体会。

当然在舞台上,他单用笙就能够道出无尽的情感来。「这个乐器真的是给我一个无限想像的空间。」吴巍不断强调那是一件「宝贝」。然而笙,却不是他最早学习的乐器。他说:「我父亲是从事中国音乐的,他曾经是『小红花艺术团』的指导,会很多种乐器,包括二胡、钢琴、手风琴等。当时他们的水准都很高,我也经常加入其中敲敲打击乐。五岁的时候开始学二胡,后来考进南京音乐学院附中,教授问我愿不愿意学笙?我说:『当然啦,这么神奇的乐器,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就这样,我愈吹愈舍不得放,一直到今天。」在上海音乐学院毕业后,一九九五年他得到了德国DAAD奖学金留学柏林。一到之后,他就像开启了一扇窗,从一位中国音乐演奏家,跨足欧洲古典音乐,并从爵士乐当中找到了支撑点。

这一代的责任  就是将乐器发展往下传

事实上,出国留学的原因之一,是吴巍对乐器发展的思考。原来他的老师正是将笙从传统的十七簧,划时代地拓宽为卅七簧的人物——翁镇发。他分析道:「老师没有改变这个乐器的特色,保持了传统演奏所有的技法及排列,让它头尾加起来有三个八度的音域,跟长笛差不多。虽然目前大多流传的是北京卅六簧加键笙,但它改变了原来笙的本色。所以我认为它(卅七簧笙)算是现在中国发展最完美、技术涵量最高的一个改良笙。」在乐器有了那么大的发展之后,间接也刺激了作品的产生。但吴巍却在享受前人成果的同时,也问了自己:「那么下一代可以做些什么事?」怀著找答案的心情,他整装去了欧洲。

不过,在去欧洲前,他对西方音乐并不是完全陌生的。音乐院的中西双重教育下,他已有深厚的基础,加上原本就对爵士乐有兴趣,吴巍找来蒙古歌者乌仁娜、德国的巴伐利亚筝演奏家罗伯特(Robert Zollitsch)等八位同学共组「高山流水乐队」开始跨界即兴。到了德国,他更邀了朋友组成「中国龙」(Ensemble Dragon)乐队,虽然全团都是演奏中国乐器,然而拥有即兴能力、熟悉现代语言的他们却能创造出一种新的感受。为此不但获邀至欧洲知名音乐节,更屡屡在音乐大赛中创下佳绩。

「在中国学的,是想像中的古典,只有到那个国家,才有可能体会那儿的建筑、风情、音响,才能真正理解音乐是怎么来的、是在说什么?那是生活的一部分,从生活体会文化,有些东西自然就能理解。」在柏林落脚,吴巍最大的体会便是如此。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爵士钢琴教授,学习爵士音乐家那种源源不绝的创造性,开拓新的技术、衍生新的音色。也在那个国际化的环境自由地与世界各国的音乐家打交道。尝试了新音乐,他更确定了自己去欧洲的目的:「这一代和老一辈不一样,我们不能光是吹传统的曲目,我们有责任将乐器往下发展!」

「和」的概念 跟大家一起玩

但站在异国的土地上,究竟要靠什么发展?回头看看这把乐器,当初选择选择了它,无疑是正确的。笙是吹管乐器,又靠簧片震动,所以有簧和管两种混合音色。它的声音透明清脆,可以吹出弦乐器的细腻,也可以制造出庞大的音量。独奏时能够以多变的吹奏技巧做出特殊音色,由于它是中国唯一的一种和声乐器,它还能担任伴奏,做吹、拉、弹三组乐器的「融和剂」。吴巍解释:「笙,古时候也叫做『和』。小笙是『和』,大笙叫『巢』。这是中国人所讲究的人跟人之间、自然之间、宇宙之间的和谐,这个乐器在乐队当中产生的作用就是『和』。」但也许是巧合,或也许真如古人所言,吴巍带著自己的传统乐器跟各路人马一起「和」。

既然笙有「和」的特点,他也抓住机会,开始跟手风琴、管风琴这些自由簧片乐器共同「溯源」。吴巍回想:「我在中国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个梦,哪天要能跟管风琴有个组合多好。」没想到到了德国,这个梦想真的成真:「我们在录音室试了一下,大家都觉得很不得了,那种声音特别和谐。管风琴的声音是非常雄伟,但它不像笙那么能够灵活控制音色,本来像大象一样不太容易动的管风琴,跟笙的搭配却马上就活了!」尤其在教堂里面,因为这个乐器有泛音的特点,这样的组合显得更加优美。因此他们灌录了专辑,也到欧洲很多国家演出,从做巴赫、韦瓦第到萨替等等,一做就是十五年。

谈到巴赫,他特别雀跃,直说那是他为什么选择到德国的原因之一。巴赫的音乐在他眼中是「超越人类智慧」的,每次在演奏时都能得到新的发现。但比起自己,纵使认为他一样能在演奏中迸发出不同火花,他却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调皮地说:「我贪玩儿嘛!」

二○○五年,他接受法国马赛舞蹈团委托,和芭芭拉.莎侯(Barbra Sarreau)合作。音乐上不难,吴巍用多样的乐器如马头琴、埙、笙、人声、二胡、把乌等,包办演奏和编创。但这场跨界却没那么简单,不只是让他在一旁演奏就好,而是要求他「下场」一起表演。影片中只见他两首抱著笙,配合舞者动作一起跳舞,不一会儿还要边吹边扛起舞者转圈。用循环换气法吹奏,在没有间断的长音上,展现极简又多变的表情。这其实相当有难度,尤其他一点也不懂舞蹈。他说:「我重新调整自己,以舞者的眼光出发,一开始跟音乐都无关,我每天和他们一起活动、训练,等慢慢理解他们的语言,想著舞台上走的每一步代表著什么?」慢慢地,他感受这个场域,重新了解到:「原来在这台上是这么美。」于是思路就打开了,舞者的身体与乐器之间的气息也就愈来愈有默契。

今天的传统 就是明天的创新

然而,一场场走在尖端的表演,不免也遭人质疑,吴巍离传统是愈来愈远了。听了这个说法,他笑了起来:「我曾经邀请我父亲来听音乐会,他的评论是:『你在做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没一个旋律!』」当时他一下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表现:「中国传统音乐很注重旋律,他用他受过的训练来听我们的抽象音乐,自然没办法接受,那是真实的反应。但生为年轻的一代,应该什么都要懂、要会、要接触,喜不喜欢那是另外一回事。」的确,也有相当多的现代作品不如期待,但总要试过才知道。音乐也一样,如果没有推陈出新,那么发展将停滞不前。为此,吴巍「边做边学」,将今天的演奏视为明天的传统,积极与当今最前卫的音乐家们一起计划、工作。

就像这次要来台即将演奏的《Šu》一样,也是两个艺术家相互激荡的结果。提起这首作品的创作来由,还有一小段故事。原来韩国作曲家陈银淑小时候就对笙很喜爱,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演出。后来吴巍有位很好的朋友结婚,因为朋友们都是音乐家,所以决定每个人带一个节目去现场。那天他演奏了一首曲子,让陈银淑听呆了,回去马上就著手谱曲。吴巍说:「卅七簧笙和其他如二胡、琵琶不一样,对作曲家来说非常难写,因为需要先理解复杂的排列结构,否则写不出来。」但两个月后她交稿了,在吴巍的协助下,一来一往,琢磨出许多前所未有的想法。没有任何旋律、完全采用现代技法,《Šu》就这样成为目前笙曲当中,最难挑战的一首乐曲。

除此之外,其实他一直有两条路在走。一条是往最先进的音乐拓展,另一条,则是往最古老的历史挖掘。多年来,他探究唐代雅乐,因为在中国已经失传,只有日本保存完好。为了从这些活化石学习,他还特地前往日本学习。在去年十二月初,他才在新加坡从唐代仅存的六首笙独奏曲中,挑出一首曲子首演。而去年获聘上海音乐学院后,他也积极跟著其他教授到民间采集。有趣的是,在寻根的过程中,他往往又找到了新的素材。

「生活在熟悉的文化中,我们不会有太大的感受;可是当与文化有了距离,就会产生一种美。换了一个眼光,从不同的侧面,也会发现许多新的事物。」不怕挑战、不怕失败,用「和」的精神连结东西方,更借著一把笙去窥探世界。尽管中西合璧、宜古宜今是他的写照,但最单纯的出发点,就像他的口头禅一样,就是:「好玩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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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档案

◎ 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任上海民族乐团笙独奏家。

◎ 1995年获DAAD奖学金研读于柏林Hanns Eisler 音乐学院。

◎ 世界首演曲目两百多首(十首笙协奏曲),有约翰.凯吉、陈银淑、细川俊夫、谭盾、陈其钢、郭文景、施奈德等作曲家作品。

◎ 获两届德国Musica Vitale首奖、德国世界音乐最高奖Global Root、2011年爱丁堡国际艺术节先驱天使奖。

◎ 2013荣获上海东方学者称号,被聘为上海音乐学院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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