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莎士比亚在台湾,从来不是剧场的主流。虽然莎士比亚是剧场史上必读的经典,但对大部分的国内创作者而言,却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供在象牙塔里的圣典;或不过是已经退流行、博物馆中展示的一件文物。学院内研究、讨论、搬演莎剧,与学院外的舞台实践,往往存在著断裂,甚至是落差颇大的鸿沟。为什么科班出身的创作者,走出校园之后,不再继续钻研莎剧,甚至视莎剧为畏途?是不是累积了太多莎士比亚的伟大图像,脑子里只有这些刻板印象,而不再尝试去理解它?到底谁怕莎士比亚?身为当代人,如何跟四百五十岁的老莎,称兄道弟,当个相见不恨晚的好朋友?
以老莎的故乡——英国来说,四百多年来,莎剧并非一成不变。近几年的莎剧制作而言,不断地在挑战、突破前人的作品。
例如,皇家国家剧院艺术总监海特纳执导的《哈姆雷特》和《奥泰罗》,两出制作的场景都设定在当代,并融入当代议题,因此哈姆雷特穿著西装T恤,奥泰罗则是穿著现代的陆军迷彩服,更能增进观众的莎剧的认同。海特纳说:莎剧的文本常是复杂的,即便是他,很难不在观赏莎剧的前五分钟陷入慌张,任台词从他头上飘过,却不知道台上演员在说什么。因此,在排练时,他花最多时间的常是在厘清文本、修辞和韵律,让台词能够更易理解。
俨然视自己为莎氏的真正「传人」的德国人,则更敢跟老莎勾肩搭背装熟!没有英国人所承载的传统包袱,他们一开始就毫无忌惮地误读、曲解、改编与再创莎士比亚。不像英国人那般唯恐玷污莎翁似的小心翼翼、缚手缚脚,更能有机地「活化」、「发明」其语言,让老莎与现下社会无缝接轨。因此,跌破眼镜的翻新诠释,层出不穷的形式风格,不论在质,还是量上,都让英国人自叹弗如。曾来台上演《哈姆雷特》大获好评的列宁广场剧院艺术总监欧斯特麦耶就说:我们用很无礼、嬉戏的态度处理这个素材,并不是想破坏它,而是希望能借此回归到素材本身。
在法国,莎士比亚的地位足以和莫里哀相提并论。有别于英德两国,法国人以「剧场性」表现莎剧的「文学性」,著重于舞台视觉、场面调度的导演手法,表现出当代剧场多元的可能性。早在一九八○年代,太阳剧团导演莫虚金就以歌舞伎风格改编《理查二世》与《亨利四世》,极简禅意的舞台空间、东西元素交融的服装、大幅度的舞台动作和铿锵有力的念词,展现历史剧气势万千的史诗性。莫虚金认为,每当重新工作莎剧,就像回到剧场学校;每一位创作者都得虚心地向大师请益,深入充满譬喻性的诗意空间,探讨人性各种矛盾。对她而言,莎剧是实验剧场美学的「寓言」:每一种舞台诠释都要突破成规,显露出剧场对社会的各种提问。
从布鲁克林音乐学院到外百老汇,从中央公园的户外演出、街头到酒吧,从音乐剧、偶戏到即兴演出,在美国,看莎剧、读莎剧、演莎剧几乎是全民运动,不管专业或业余,几乎人人都可说上几句莎剧独白,或在莎剧演出中参上一咖。「莎翁论坛工作坊」就是为了让演员在各式各样的学院系统与职业排练之外,有一个练功的场域而诞生。
论坛的主持人建议,不妨把莎剧当成自己喜欢的一项运动来看待,不论你对该项运动的认识是深是浅,每次的观赏经验都会有新的发现。不把自己当演员,而是玩家,莎剧就会成为好玩有趣的游戏。
就从现在开始,拿掉大师的标签,拆掉经典的外衣,不怕莎士比亚,我们才能真正亲近莎士比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