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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一作明亮、纯粹,舞者们摇曳的身姿,沿著河岸,也成水流,不时一滴水珠般地脱离自群体而溅起,转动裙摆,像有风轻拂穿过。(许斌 摄)
封面故事 Cover Story 微尘.起舞──议题性舞蹈在台湾

夜空之中 薄薄的明亮

在云门八里排练场看《白水》、《微尘》

我想著《白水》与《微尘》一则以白、一则黑,竟像是云门近年作品中很重要的两个轴线,前者接续著《听河》、《稻禾》,而成为林怀民省思人文地理的作品;而相隔一些年,云门就会有一出为人之脸容肖像的作品,那会是《微尘》的表情吗?横渡的人群仍在,呐喊仍在,足下的尘间却有著各自的悲恸、宿命的拮抗,以及,隐隐在前的曙光。

我想著《白水》与《微尘》一则以白、一则黑,竟像是云门近年作品中很重要的两个轴线,前者接续著《听河》、《稻禾》,而成为林怀民省思人文地理的作品;而相隔一些年,云门就会有一出为人之脸容肖像的作品,那会是《微尘》的表情吗?横渡的人群仍在,呐喊仍在,足下的尘间却有著各自的悲恸、宿命的拮抗,以及,隐隐在前的曙光。

跨过关渡大桥,沿著河流蜿蜒行走,簇集的楼宇退远了代之以空旷的绿地,来到了云门舞集所在的八里。一条不能再日常的大路。如果不是路标注记的地址,不经意就会错过的一幢厂房般的屋子,午后的阳光,无荫无蔽地落在铁皮表面,折射灼眼的光。

访谈的缘故,我第一次来到云门排练场。过往在影像、文献上看到的舞团工作现场,七○年代信义路的小公寓、九○年代落脚的八里乌山头,彷如历历在目,依然不免为它的素朴、对比其中所创造舞台丰饶的景致而诧异。铁门微掩的间隙,但见一箱箱灯光道具器材,等到从侧门进入,才知道面向大路的,是排练场的仓储「后台」,穿过小小的办公室,走进是舞台的深处。

面对世间之乱  藉一明亮、一悲恸的作品回复

整个搭盖起来的屋子是一个剧场。背幕上正调整著舞作的影像,悬垂在上方的灯光明暗著,音乐回荡断续。舞者分散暖身,有舞者已在聚光下走位、动作。面对舞台,是几张长桌并置而成的坐席,权充技术人员的工作区,远远可见到林怀民坐于众人中,幽暗里,目光炯亮对向剧场中所有的一瞬物事。这天下午,是云门今年新作《白水》与《微尘》的整排,现场除了舞者和工作人员,陆续前来许多艺文界与媒体朋友,人渐渐坐满工作区。趁即将开始的空档,先与林怀民进行了简短的访谈。

整排前,林怀民走到台前,与所有前来的朋友致意分享,谈到创作《白水》与《微尘》的因由,面对世间之乱,期待藉一则明亮、一则悲恸的作品回复之。他说,这是他所无法回避的作品,或许不为其他,只是「自己的需要」。

《白水》以「水」入题。令人想起了《水月》、想起《听河》的绵绵延延。林怀民回到成长寓居的河流畔,表示,最初是因为一帧照片,摄于池上回返路上的立雾溪,回来后,将照片色彩滤去,竟显出了河水流光特别的白。《白水》的背幕,便如此投下河水大幅的影像,黑白的线条有时锋利,又似流动的岛屿山脊,有时大块泼洒渲染成墨。舞者在法国作曲家萨悌静谧的琴键声中走进,缓缓地走。《白水》一作明亮、纯粹,舞者们摇曳的身姿,沿著河岸,也成水流,不时一滴水珠般地脱离自群体而溅起,转动裙摆,像有风轻拂穿过。林怀民特别提到两出舞作的服装设计师马可,如何针对每一位舞者的身形、相处时感受的个性,量身缝制服装;或者,用马可的话:不是服装,「设计的是布料与身体之间的空气。」

为当代之人、为微尘之众肖像的又一乐章

舞台上的舞者幻化流水的浮世。舞台后方投影的影像,慢慢地溶出、溶入,随段落发展,渐呈现明显的影像后制的痕迹,镜头间的拼接,数位绘图用的绿色格线覆满。如此形式,与舞者身体的纯粹性形成了有意思的张力。林怀民指出,在与影像设计王奕盛制作摄影张皓然捕捉下的影像时,见到数位成像的过程,决定放置在舞台之上。如同第一帧滤去色彩的照片,反衬流水之白;《白水》借此与舞蹈身体的对比,无疑是对于数位影像主导当代视觉经验的疑问,河流,依然是我们曾亲睹而乡愁的那一条河流吗?

当代所面对各种文明的浩劫,无疑也是《微尘》所欲疑惑发问的。幽暗与烟雾中一群从尘世里奋力站起的人群,在萧斯塔可维奇《第八号弦乐四重奏》的弦音欲裂中,张著「无言的凄惨的嘴」,象征主义般的脸孔,歪斜曲扭的肢体。整出舞作,是跋涉的过程、一种艰难的摆渡,朝向倾斜的光源,在若众微尘中,从荒原走到荒原。舞者们静止如雕像,或手勾著手,像一面墙,双手拳举,朝虚空反复挥舞。林怀民说,这出作品起始于音乐家哀悼战事亡魂的乐曲,而在全球性的战争伤亡依然犹存的今天,《微尘》竟如此贴切地成为了为当代之人、为微尘之众肖像的又一乐章。

演出中,偶然回过身,可见到林怀民专注看著作品,手上的笔尖急急摩擦过纸张上。场暗结束,排练场灯光乍然亮起像照亮一道深渊。又作了一两处光色、影像与舞者的走位确认,留下技术人员在旁注记下调整的段落,舞者们裹上毛巾,稍作伸展,陆续离去。整排后紧接是媒体联访,约莫一小时,同事提醒林老师即将接下的技术会议。他对我们说,接下来舞团要暂时放下《白水》与《微尘》,带著《流浪者之歌》到乔治亚演出。有许多细节须在出发前确认决定,回来随即就准备进国家戏剧院演出。

期待亮起的光   慰人间的每一个尘埃

走出排练场时,暮色已深,附近的旷野尽皆陷入了幽暗。却不是剧场里弥漫未散的那种颜色。八里的夜空透露著薄薄的明亮。我想著《白水》与《微尘》一则以白、一则黑,竟像是云门近年作品中很重要的两个轴线,前者接续著《听河》、《稻禾》,而成为林怀民省思人文地理的作品;而相隔一些年,云门就会有一出为人之脸容肖像的作品,那会是《微尘》的表情吗?横渡的人群仍在,呐喊仍在,足下的尘间却有著各自的悲恸、宿命的拮抗,以及,隐隐在前的曙光。是在这样的心情下,我想起林怀民谈话中多次提到的「不能回避的事」;身后的盒子里,还在筹备著复杂的细节,等待著十一月将亮起台上的光,抚慰飘悬于人间的,每一个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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