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舞台呈现来说,欧利维耶.毕喜爱结合多种表演方法,诸如喜闹、杂技、歌唱、人偶、现场互动等,创造出活灵活现,令人目不暇给的观剧感受。舞台样貌缤纷多彩,穿插著突兀、惊奇的元素或极大比例的物件,以彰显剧场演出的真实存在,不断提醒观众戏剧正在进行。在剧场空间方面,常用水平多层、前后多进、可移动式的阶梯或台座、旋转式舞台或旋转式观众座位等方法,赋予丰富的观看视角。
身为导演的欧利维耶.毕,以剧场表达强烈的社会参与感,在反战、反极右派、支持同性婚姻等议题上立场鲜明。一九九五年波士尼亚战争期间,为抗议西方国家政府的冷漠,他与莫努虚金等多位艺术家联合绝食廿八天,三年后又编导《斯雷布雷尼察安魂曲》Requiem pour Srebrenica一剧,记录这段惨绝人寰的种族屠杀事件;二○一三年,保守宗教团体无端反对多元成家法案,身为天主教徒的他毫不客气在《世界报》撰文,痛批「教会对性别议题的不容忍,叫人难以忍受」;二○一四年,极右派政党势力席卷地方大选,他立即扬言将带著亚维侬艺术节「出走」。「剧场即议场」,欧利维耶.毕说:「发言权是留给那些平常没机会发声的人,或者处理我们不敢公开讨论的话题」。
多样形式打造丰富舞台
不过,欧利维耶.毕大部分导演作品并不针对单一议题直接提出答案。他所关注的毋宁在于问题的复杂本质,而不仅是反映当下的社会表象。就舞台呈现来说,欧利维耶.毕喜爱结合多种表演方法,诸如喜闹、杂技、歌唱、人偶、现场互动等,创造出活灵活现,令人目不暇给的观剧感受。舞台样貌缤纷多彩,穿插著突兀、惊奇的元素或极大比例的物件(例如《喜剧幻象》舞台上的演员后台化妆间灯泡装饰、《土星之子》在末世后出现的大鲸鱼等),以彰显剧场演出的真实存在,不断提醒观众戏剧正在进行。在剧场空间方面,常用水平多层、前后多进、可移动式的阶梯或台座、旋转式舞台或旋转式观众座位等方法,赋予丰富的观看视角。
欧利维耶.毕最早的导演作品之一,是拉高斯的《我们是主角》Nous, les héros。本剧刻划流浪家庭戏班成员之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以戏剧探讨戏剧,是欧利维耶.毕喜爱的手法,而戏班成员的能说善演,又可让演员充分发挥。二○○六年,欧利维耶.毕编导《喜剧幻象》,典出高乃依(Pierre Corneille)剧作题名。其演出结合通俗电视剧、古典悲剧、扮装(男扮女、人扮动物)等元素,演员从舞台上演到座位席,打破表演与真实的界线,仿佛带领观众回顾了一次历代戏剧史对於戏剧幻觉的论述。
此后,欧利维耶.毕编导双管齐下,所导演的剧码常为自己编写的剧本。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剧场基本功底扎实,清楚理解且掌握他所要表达的戏剧文学观;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长期合作的演员班底,最能体现他所欲传达的演出样貌。二○○五年《征服者》演出期间,欧利维耶.毕接受亚维侬艺术节访问表示,他编写剧本的同时,就已设想角色如何分配给「他的」演员。可以说,欧利维耶.毕的剧本是为了演出而诞生,而执导则是为了完备自己所写的剧本。而如果说演员彰显了欧利维耶.毕的剧作内涵,那么与他合作多年的舞台设计既服装设计韦兹(Pierre-André Weitz),就是落实其舞台意念的功臣。从《征服者》、《土星之子》到最近的《奥兰多》等剧,韦兹设计的舞台运用极简单的线条,组合出多层次的框架,打破单一时间空间的想像限制。
探索戏剧与人性的本质
除了本身编写的剧本之外,欧利维耶.毕亦导演经典剧作,例如克洛岱尔的《缎子鞋》。故事背景发生在十六至十七世纪的西班牙殖民帝国,以男女主角的婚外情为主轴,探讨灵与肉、信仰与自由等哲学问题,剧情时间超过十余载,空间跨越欧美非洲。欧利维耶.毕著眼于原作里追寻的永恒人性与宗教情怀,利用舞台上不断旋转的金色轮盘及可自由移动、外观近似教堂立面的台座,传达流动的剧场节奏。过程中穿插各种不同风格的表演,诸如日本能剧、义大利专业喜剧等,营造出「世界—剧场」/「剧场—世界」的哲学感。固然《缎子鞋》起首台词之一即为「本剧的舞台是世界」,然而欧利维耶.毕的导演,无疑也正符合他长期以来思索的戏剧本质问题。
在剧本里不断扣问希腊悲剧的欧利维耶.毕,终于在二○○八年首度执导希腊悲剧《奥瑞斯提亚》三部曲。本剧剧情讲述奥瑞斯提亚为报父亲被杀之仇,手刃通奸的叔父与母亲,因而被复仇女神追杀,最后通过辩论与投票决定是否定罪之,成为人类民主政治的开端。欧利维耶.毕以幽微的空间基调,突显不可捉摸且位于人类之上的超自然力量,剧中角色在阴暗、潮湿的剧场氛围里,上演一幕幕的杀戮与血腥,而乐团在舞台的最高处演奏,宛若歌队天启。一如欧利维耶.毕过去执导的其他作品,性与肉体都被极度渲染,使得这个版本的《奥瑞斯提亚》少了点原作对民主精神的饱满肯定,而处处点缀著人性的缺陷与不圆满。
《罗茱》新诠更添虚实辩证
二○一一年,欧利维耶.毕翻译并导演莎翁名著《罗密欧与茱丽叶》。少男少女的殉情是本剧已为一般观众熟知的主题。茱丽叶初上场时玩弄的左轮手枪、罗密欧初上场时所戴的骷颅面具,都已经点出死亡的意象。性的主题在演出过程中不断流溢:例如饰演茱丽叶表哥的演员同时饰演茱丽叶的母亲,在气质阳刚的鲁男子与哀伤的妇女之间,表现出性别角色扮演的落差;饰演贵族巴黎斯的演员同时饰演茱丽叶的父亲,戏服装束相同,以至于他暴力强压茱丽叶于地板上时,观众不免产生父女乱伦的错觉。欧利维耶.毕的《罗密欧与茱丽叶》不强调爱情的甜美,却更著重突显人性冲动。自始至终摆放在舞台上的演员化妆附镜座椅,提醒观众戏剧里的生死爱欲不过都是搬演;尤其剧终时演员在舞台布景写下「死亡并不存在」,为一出看似单纯的青春恋爱戏,提供更多真实与虚构的辩证线索。
除了戏剧作品之外,欧利维耶.毕亦经常导演歌剧作品,且不乏跨国制作。事实上,在近年剧场导演作品里,他常加入大量优美动听的音乐,呈现出如诗如歌的氛围,例如《浮士德夜曲》、《太阳》、《慢板(密特朗的秘密与死亡)》等。或许这正是导演的另类救赎:在混乱纷杂的人性欲念中,借由音乐稍纵即逝的和谐,梳理出一道平均律。
延伸阅读:
1.杨莉莉,〈从血腥暴力迈向民主法治—谈奥力维尔.皮执导之《奥瑞斯提亚》三部曲〉《美育》双月刊190期,2012年11/12月,页50-61。
2.杨莉莉,〈新世代的法国戏剧导演:挑战与突破〉,《戏剧学刊》19期,2014年1月,页137-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