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戏剧评论家协会」两年一度的年会,于十月十五至廿日在北京举行,因应平面媒体的萎缩与网路时代的来临,此次年会的主题即为「一个新世界:网际网路时代的专业评论」,探讨网路时代提出对艺评的种种挑战,艺评人如何兼顾评论专业及与公众沟通,并拓展评论的影响力。
两年一度的「国际戏剧评论家协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Theatre Critics,即IATC,港译「国际演艺评论家协会」,台译「国际剧评人协会」)大会,刚于今年十月十五至廿日在北京举行。秋天是旅游北京的上佳时节,虽然空气对大部分首次踏足中国的欧洲与会者来说是混浊了点,食物亦可能不大习惯,但仍然无损各人的兴致。
这是继二○○六年在南韩首尔后,第二次于亚洲城市举行的IATC大会,会议首三天在中央戏剧学院的昌平校区举行,主要是各地代表发表论文和交流讨论,接著两天大会和选举则是在邻近蓬蒿剧场的东城校区举行。与会者分别是来自世界各地分会的成员,包括美、英、加、法等多国代表近百人,可惜奈及利亚代表最后因签证问题未能成行。尼国代表是新一届委员会的候选人之一,选举进行前,他委托别国代表交代事件,之后有会员动议去信中国入境单位要求解释。当下北京分会代表虽解释是因补充文件的时间不足导致签证未能顺利批出,但似乎无法令各国代表释怀,动议在有点尴尬的气氛下通过。
面对网路无须怀疑 问题在如何操作它
这个小插曲反映了在北京举行文化交流活动的挑战,有些情况可能是在地单位也无能为力的。国际学者对这种中国国情,以往只是听闻,但这次则是一次虽不致贴身、但也相当现实的接触;另让他们无奈的,便是连不上脸书和Google了。我在会场亲眼见到有别国代表,当台上学者正在严肃发表文章时,突然兴奋得手舞足蹈,原来是刚成功「翻墙」;也有代表说在当地反而可用用一些很久没用的浏览软体。这种状况与此次大会主题「一个新世界:网际网路时代的专业评论」(A New World: The Profession of Criticism in the Internet Era)所讨论的,有关网路时代提出对艺评的种种挑战——包容、开放、互动、对话——恰成对比。
瑞典的Cecilia Djurberg是首位发表文章的艺评人,以〈戏剧评论能否更贴近社会?Can theatre criticism be more social?〉为题,透过她个人以部落格、脸书和推特发表评论的经验和观察回应主题。年轻的她完全没有传统平面媒体的包袱,文章首句直接了当拥抱当前世界,并且游走得自由自在:「已经无须讨论是否应该在数位平台上发表戏剧批评了,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去操作它。」这是个人人是评论人的时代,网路的开放提供发表的无限可能,数量暴增的同时也难以控制品质。
当大家仍然怀疑网路评论的品质时,Cecilia认为艺评人要掌握网际网路和社群媒体(social media)的游戏规则和特质,因此品质不该是限制和条件,「任何地方包括广播和电视,都可有高品质艺评」,她关心的是「如何接触读者」,说的不是在部落格或脸书贴了文章就算,而是去探索、认识和经营受众,有「名气」不难但非绝对,关键「取决于运用社媒的力量有多强,并如何与读者保持关系」。
有些年资相当的与会者虽也是网际网路使用者,但显然对在instagram上以照片和片段式话语发表艺评不以为然,也很难想像要主动找寻读者。但对年轻观众来说,这无疑是更有趣的阅读方式。Cecilia并不认为在平面媒体萎缩下艺评是「沦落」到这种状况,反而觉得先以短小精辟的评句吸引读者追踪,再把思考发表成长文,既争取时间亦开拓空间,两者互相补充,让艺评在新时代仍能继续被看见。
人人都可发表 网路艺评专业性招质疑
她坦承艺评人必须走出象牙塔,要主动、谦逊地找自己的「新角色」,这角色不是成为自语的专家,而是成为对话的中介者,与观众、创作人和艺评人对话。Cecilia的发言激起很多回响,诚然艺评品质依然是很多人关心的,而当剧场迈向商品化的同时,是否连艺评(人)亦无可避免地要自我主动变为被推销和消费的商品?这对来自前社会主义国家保加利亚的艺评人Asen Terziev来说,恐怕不是一件那么自在的事。
他以〈是否人人都能在虚拟世界成为评论家?Can anyone be a critic in the virtual world?〉为题小心翼翼说明,在当地剧评仍被认为是重要且有严格要求(包括学术训练)的职业,但「网路的自由和灵活性正抹去其专业的位置」。在政治剧变前,剧评与审查原来只一线之差;后来因要摆脱这「臭名」,艺评人反而对评论采取软化的态度,加上网路兴起,这无疑冲击著剧评以至是剧场本身的长远提升与发展。因此评论发表的开放与包容,对不同文化脉络来说,似乎也需要有不同程度的调节。
以香港而言,艺评人利用网路发表虽非罕见但不算特别活跃,部分是在平面媒体发表后的转贴,平面媒体艺评尚有一定空间,属资助团队的IATC香港分会虽不时收到平面媒体邀稿,但发表空间萎缩确是事实;然而网路媒体发展却未必相对乐观。如已停止运作的网媒「主场新闻」在开拓广告上就面对相当挑战,「主场艺术」虽一度活跃发表艺评,甚至主动办艺评班,但似乎要把成果累积和让艺评人有身分的自觉性,仍然是问题。
网路发表无稿酬 专业如何换得生计?
的确,多国代表不约而同论及网路和社群媒体的兴起,对艺评人的生计有关键性影响,因为大部分网路文章都不涉稿酬,亦令艺评人的专业性得不到相应回报。香港分会目前对网上投稿或约稿者都会支付稿酬,但对其他分会来说似乎并不普遍。如「孟买剧场指南」网页的编辑Deepa Punjani就说资金不足永远是问题,但目前网际网路在印度的覆盖率极低,所以极具发展潜力;但如何长远维持就值得思考,如利用搜集到的读者e-mail向剧团推广宣传套餐等。
因此有些策划得较有想法的网上艺评空间,背后仍然有不同形式的资助,如斯洛伐克的艺评人Dária Fojtíková Fehérová分享了由当地文化部支持的「剧院监督专案」,针对「天鹅绒革命以来,便没有定期出版的戏剧杂志或报纸」的状况,以网上资料库的方式,记录当地剧院的演出,并安排剧评人(团队内约五十人,其中十人为新进者)去为每个作品写评,演期结束后则写总结式反思。过去七年,这些文章累积成为研究当地戏剧的重要素材。
网路和数位发展对资料的整存和流通,其优势是毋庸置疑,加上开放性与互动空间,对艺评功能的进一步彰显与发展肯定大有帮助;然而艺评人角色在适应不同媒体时的策略,其间的转化恐怕难以定论,而在本质上也是流动不居的。香港分会近年透过多元的形式和活动如艺评广播、网上即时影像评论、演前导赏、研究出版、网上资料库等,来拉宽艺评(人)的可能性,接触和培育更多有识见的读者和观众,这与其专业性的要求并无矛盾,反而更挑战艺评人如何在喧嚣下能维持品质——毕竟在任何媒体和时代,这才是最值得艺评人所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