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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TCAC的地下室,张允菡设置了一盏弯折成「Place」(地方)的红色霓虹管,衬底则为几乎看不见的极地风景。(张允菡 提供 )
企画特辑 Special

何以「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是」

张允菡2015年个展

张允菡的「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是」中,她所召唤的也并非一种藉著地方以描绘出共同体何来的议题,而是透过北极折射出一种感受地方的个人方式,一个尽管提供了媒介与对象、却不试图佯装涵盖一切的个人化方式,实则,在这个主要由媒介创造出各种连结的世界中,尽管书写与描绘看似贫瘠,却能让我们重新获得表情,这是或许仅有少数挚友才能识别的秘密表情,一张忠于感受而非普遍方法的表情,一张惊讶地发现「什么也不是」才构成了我们的表情。

张允菡的「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是」中,她所召唤的也并非一种藉著地方以描绘出共同体何来的议题,而是透过北极折射出一种感受地方的个人方式,一个尽管提供了媒介与对象、却不试图佯装涵盖一切的个人化方式,实则,在这个主要由媒介创造出各种连结的世界中,尽管书写与描绘看似贫瘠,却能让我们重新获得表情,这是或许仅有少数挚友才能识别的秘密表情,一张忠于感受而非普遍方法的表情,一张惊讶地发现「什么也不是」才构成了我们的表情。

在关于当代艺术的各种迷思中,总是会听到她太过于「议题化」的各种评价,典型的说法是「一旦抽掉议题,这些作品什么都不会剩下」——有时我也同意这种观点,因为这种观点不仅意味著「形式」只是停留在它工具性的宿命中,同时也意味著艺术创作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选择了某种远离个人的禁欲主义;另一方面,要在远离个人的前提下还要能关乎「我们」,这不禁让人想起若干写实主义的样版作品,当然,当代艺术议题未必总是拒斥个人,但议题性的当代艺术创作确实经常对于表现形式采取了缺乏个性的理性态度,然而,这种理性态度却也很少能真正地缩减艺术与大众间在形式面向的疏离——或也因此,当代艺术试图逼显出的「我们」总是倾向面无表情,仿佛为了揭露社会性的幻见,它仅有的出口仍无以逃脱自身依然作为幻见的宿命。

并未试图透过影像让我们看见北极的北极展

至少就这种观点来看,张允菡将她在TCAC的个展命名为「我们其实什么也不是」,或许可以视为对这种最终仍属徒劳之幻见的某种抵御。尤其当「我们其实什么也不是」涉及的是一个无以名状的地方:北极,(注)一方面,这是一个我们都听过并知道、却少有人去过的领域,再者,似乎仅有在涉及科学研究或国际政治角力时,这个地方才终于成为议题,前者意味著我们对它缺乏真正的经验,后者则突显了其议题性总是依附于某个宏观维度,而这两种特性似乎正注定了这个人迹罕至的领域难以成为具有生活感的「地方」,如果说地方性正是塑造出共同体经验的主要座标之一,地方性的缺席似乎正好为「我们其实什么也不是」的命名提供了诠释它的关键,张允菡在TCAC展场的地下室中设置了一盏弯折成「Place」(地方)的红色霓虹管,灯管后方作为衬底的白板上输出的极地风景刷白到近乎无法辨识的程度,又由于灯管的逆光效果,这是一个并未试图透过影像让我们看见北极的北极展。

然而,这种看不见的地方性,并不是为了满足被看见的任何一种期望,在这里,深陷欲望的凝视并未反向地投射出塑造我们的大他者目光,这种看不见正是因为一切作为视觉证言的媒介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失去了效力,也因而突显出另一种看待「我们」的方式。在「我们其实什么也不是」的展场中,最显著的特征出现在张允菡带入「北极」的方式显得极为主观与个人——在TCAC过道般的长形空间的两侧,艺术家悬挂了数个大型纸卷,一侧由上往下垂吊的纸卷上是她的手写文字,另一侧左右延展的,则是她邀请从事插画工作的友人廖怡惠所绘制的各种图像,这些文字与图像记述了张允菡的北极经验——作为经验,它们向主观感受倾斜,同时也带给习于当代艺术的专业观众一种非常不当代的形式感受。

一场充满身体却无须神╱名字担保的祝祷仪式

在这些文字中我们读到了许多带有「我」与私密情绪的句子,这些纸卷在承继了各种当代议题因而必然偏冷的当代艺术灯光中显得不甚协调,它们如此的平铺直述,如同下面的句子:「但在名字与你之间,我用身体与你交会抗衡,在缠斗中不断适应彼此。」在这一整个呈现出某种对象关系的段落中,我们会看到张允菡将「你」视作「岛屿」,而名字的赋予则是人类自以为拥有这座岛屿的方式,然而,在名字与岛中间交会抗衡的却是身体,一具既非完全的主观也称不上客体的身体,我们的「什么也不是」也因此暗指著身体,另一方面,由于北极并未拥有陆地,这也让这座想像中的岛屿似乎影射了艺术家出发的地方,的确,命名的政治从来不嫌少地充斥于构成「我们」的这个地方中。

在面对这些手写文字暨插画所显现的个人化态度时,我认为,与其以一种衡量当代艺术的体制性目光来审度这些作品,与其将这些保留了手操作温度的字与图视为某种有待分析的论述对象,不如先将其感受为身体在纸面上所留下的痕迹,因为这些字或图试图逼近的是某种先于知的知,艺术家竭尽心力所描绘的北极是早于我们借由北极这个名字所能涵盖的一切关于这个地方的认识,这种先于知的北极铸造了感性,这原来是一个尚未拥有名字的地方,而书写与描绘并不是作为某种知识论意义下的操作性媒介,它们盈满著情感,仿佛一场充满身体却无须神╱名字担保的祝祷仪式,这些书写与描绘,同时也为了悼念我们为了赢得命名地方的权力对原是无名之地从未中止的掠夺。

透过北极折射出一种感受地方的个人方式

张允菡意义下的北极,不禁让我联想起陈香君笔下的吴玛悧,早逝的艺评人曾以「阴性主体」之观点来阐释吴玛悧在「二二八纪念美展」中的参展作品《墓志铭》,在陈香君的评论中,《墓志铭》一作中大量出现的文字书写创造出一种不同于男性艺术家总是过于化约观看历史事件的绵密姿态,其中,相对于男性那基于历史性认识而对象化的族群议题,陈香君笔下透过吴玛悧折射的「我们」,指向的却是一条绵延著情感与感性连结的主体化路径——而在张允菡的「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是」中,她所召唤的也并非一种藉著地方以描绘出共同体何来的议题,而是透过北极折射出一种感受地方的个人方式,一个尽管提供了媒介与对象、却不试图佯装涵盖一切的个人化方式,实则,在这个主要由媒介创造出各种连结的世界中,尽管书写与描绘看似贫瘠,却能让我们重新获得表情,这是或许仅有少数挚友才能识别的秘密表情,一张忠于感受而非普遍方法的表情,一张惊讶地发现「什么也不是」才构成了我们的表情。

注:张允菡的个展「其实我们什么也不是」可以视为她参与「年度北极圈艺术驻村计划」(Tge Arctic Circle)的成果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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