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世纪最知名的小提琴大师曼纽因,也是有名的音乐神童,早慧的他展露过人的音乐天赋,但人生的后半他却致力于东西交流、音乐教育、跨界合作,在他晚年的音乐中,那种对未来的乐观与生命的歌咏,让人更加理解:如果我们有更多的对话、更深的理解、更小的本位与更少的偏见,一个更好的明天,真的是值得期待的。透过《曼纽因大全集》,足可让我们怀想他那追求美好明日的心……
提起耶胡第.曼纽因(Yehudi Menuhin),您想起什么?小时了了?桃李天下?人道关怀?还是知交四海?上帝借给他卅年的音乐天赋,他却用八十二年的岁月来证明,真善美的世界,一定在人间。
无论是少年得志的犹太小子,还是慈眉善目的耶胡第爷爷,我们仿佛都很难把「激进」、「探险」的字眼用在曼纽因身上。然而若将曼纽因放在西方世界滥觞自十九世纪末,自六○年代开展出卅年的鼎盛风潮,甚至型塑出廿一世纪全球主流生活价值观的New Age脉络来看,曼纽因终身的奉道,很可能就是这个想望中的美丽新世界。
东西文化交流的祭酒
事实上,除了早年才气纵横如爱因斯坦所言:「我现在相信,人间的确有上帝!」若是放在西方世界的New Age运动脉络来看,曼纽因简直是东西文化交流的祭酒。一九五一年,印度独立后的第一任总理尼赫鲁(Jawaharlal Nehru),邀请曼纽因访问印度。此行他遇见了瑜伽大师艾杨格(B.K.S Iyengar),及印度的西塔琴大师拉维.香卡(Ravi Shankar)。前者成为他终身的瑜伽导师与知交,并且在曼纽因将他引介至西方后,在全球掀起了至今狂热不减的瑜伽风潮;后者则协同曼纽因赴世界各地巡回,不仅引起了披头四(The Beatles)中的乔治.哈里逊的注意,更站上了胡士托音乐节(Woodstock Festival)的舞台上,成为全球最知名的西塔琴大师。这股印度热几乎席卷了六○年代的嬉皮文化,甚至对日后呼风唤雨的贾伯斯(Steve Jobs)有著深刻的影响。
与印度同为东方文明的中国,曼纽因也著力甚多。傅聪流亡海外时,就曾与曼纽因的长女缔结连理。虽然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九年,但曼纽因仍大力协助这位来自古老东方的钢琴诗人,并与傅聪之父、一代翻译与美学评论大师傅雷多次书信畅谈。自改革开放初期的一九七九年,曼纽因数次访中,不知他是否顺道前往凭悼文革中故去的老亲家。据说在他的琴盒中,经常放著一本德文版的《老子》。从他的言谈与讲学中,的确窥见许多「道可道非常道」的况味。
翻转音乐的视野与生命的本质
在曼纽因的情怀下,办教育提携后进不遗余力,跨界合作不耻下问不摆身段,四海之内皆兄弟,落花水面皆文章,我们很少听到曼纽因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却经常惊讶于他不计毁誉为弱者出头。二战时他去集中营演奏,冷战时他去铁幕后演奏,他是当年少数为福特万格勒的清白奔走的音乐人,他更为了巴勒斯坦的和平进程,甘冒大不讳在以色列发表演说——距离萨伊德(Edward W. Said)与巴伦波英(Edward W. Said, Daniel Barenboim)的知名对话与交流,进而创立东西会议厅管弦乐团(West-Eastern Divan Orchestra),足足早了十年。
问题是,曾经惊才羡艳的曼纽因,为什么不再留恋他曾经拥有的天赋,而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培养更多上帝的恩赐,探索更多未知的领域?或许他的技巧不再千变万化,他的琴音也不再宛若弥赛亚降临。但在他晚年的音乐中,那种对未来的乐观与生命的歌咏,却让人更加理解:如果我们有更多的对话、更深的理解、更小的本位与更少的偏见,一个更好的明天,真的是值得期待的。就如同他曾在柏林爱乐的庆生音乐会上,倒立著用双脚指挥了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第一乐章——不仅是人心与成见,曼纽因想翻转的,不啻是音乐的视野与生命的本质。
或许近来的世界局势变动,让我们惊觉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于是我们都需要一套《曼纽因大全集》来提醒我们:曾经有过一个时代,人们穷尽毕生的追索,永远是一个美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