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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京昆不分家,但这出昆曲大戏对国光剧团来说,确实是极大挑战。(国光剧团 提供)

看上海昆剧团演《长升殿》时,并不识沈斌其人,这次为《钗头凤》而访,初见,恍如见到某绿林好汉,虽然他衣著时装,但直觉他──头发根根直杵,是个五花大绑、怒目瞪视的短打武装人。

我其实有一点惊到。

还好,他的笑意看来讷实;后来,他是滔滔不绝,连说带比划的表演。

果不其然,他十二岁进上海戏曲学校,攻武生。在校期间他演《林冲夜奔》,他演《界牌关》,把盖春来亲授的罗通临死前的「前仆变僵尸」,演得叫师生刮眼。毕业后逢文化大革命,沈斌在几出京剧样板戏里演武兼技导,到一九七八年入上昆剧团担任演员及技导。

戏曲导演这条路是他看书自修,以「农村包围都市战术」建立起导演实践条件的。一九八三年起,他为婺剧导《铁灵关》、为豫剧导《西湖公主》、《周公辅政》,锡剧《白蛇前传》、绍剧《渭水之战》、淮剧《血染白绫》。在这些地方剧种里他翻筋抖云,以武的基础大肆实验导演手法。在《铁灵关》中,以两个表演区将剧中双受审、双起解、双受杖、双出征、双跪城作对比式展演;在《西湖公主.巫山寻妻》中,为恳求神女指路,他设计演员「双足跳起在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双膝跌跪,再单膝交替跪走前扑,继又转体三百六十度,跪转甩发;最后头撞巨石,硬僵尸倒地」,这一段光是用阅读的已经足教人手软屛息了。

「快节奏,大停顿,作人物形象雕塑」他口出绝招。

一九八六年上昆为莎剧节制作《血手记》,在黄佐临艺术指导下,沈斌与另二人组成导演组合作。这出戏的影带版早已风靡台湾,尤其剧中三女巫(丑旦)一高二蹲矮步的表演,以及计镇华(马佩/马克白)借京剧麒派掸须,弹须,捋须的一连串表演动作,表现内心的矛盾和恐惧,再及张静娴(铁氏/马克白夫人),暴毙前狂洗血手的身段,都为此地戏迷所津津乐道。

以下,这个拚命武导开始浸入到文戏的戏坛子里去了。

《血手记》的成绩,使沈斌得戏曲前辈李紫贵赏识,收为徒,并推荐到中国戏曲学院短期进修戏曲导演。一九八七年上昆名作《长升殿》是他拿到戏曲导演证照的第一出有照作品(他笑称是驾驶执照)。八八年之后,他成为上昆专职导演,《占花魁》《甲申祭》《新蝴蝶梦》《十五贯》都是沈斌导演作品。

听他一一道出:「郑拾风是我的文学老师,李进、黄佐临、李紫贵是我的导演老师,上海京剧院马科导演,他的想像力、他的创新大胆,他的戏剧组织能力,是我很欣赏佩服的」,大约即可测量这位武生应工,转道导演文戏那一个大转弯所允括的质素。沈斌,他其实真够幸运。

(附笔:采访时正値排演《钗头凤.逼休》一场,对编剧藉一出家人静因师太受奸臣利用、谗言诱使婆婆逼子休媳的安排,感到不安。尤其以花旦演师太,其眉眼灵动,口白露骨:「说什么出家人六根淸静,谁不爱这金和银……,到那时菩萨换金身,贫尼得赏银,……」真是令感忧忡。易换时空时情,且不说台湾正是宗教盛世(势)又多事之秋,信众庞大,难逃法眼,就以对宗教的基本尊重而言,这静因师太虽是虚构角色,也是犯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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