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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曜《Shapde 5.5》(林育全 摄 身体气象馆 提供)
特别企画(二) Feature 关于裸体,他们想说……╱现象观察

直面观者 追问生命与禁忌

关于裸体的台湾表演纪事

相对于欧陆对裸体演出的坦然,相对保守的台湾,对这类呈现依然不免有相当程度的禁忌心态,于是舞台上的裸体不只是展示一则纯然的肢体语言、身体美学课题,也有其社会、政治的面向,甚而观看本身也处于变化之中。不管是在行为艺术表演或舞蹈戏剧演出中,创作者以各种不同的美学与身体思考出发,是一则则创作者、表演者乃至观众如何逾越各种不可能性、社会禁忌、生命追问的故事。

相对于欧陆对裸体演出的坦然,相对保守的台湾,对这类呈现依然不免有相当程度的禁忌心态,于是舞台上的裸体不只是展示一则纯然的肢体语言、身体美学课题,也有其社会、政治的面向,甚而观看本身也处于变化之中。不管是在行为艺术表演或舞蹈戏剧演出中,创作者以各种不同的美学与身体思考出发,是一则则创作者、表演者乃至观众如何逾越各种不可能性、社会禁忌、生命追问的故事。

去年初,艺术家陈界仁领著一票学生到水田部落驻地数日,参与行为艺术家瓦旦坞玛主持的水田部落工作室「第一届行为艺术节」。最后一日,我后知后觉赶上,见这票青年在溪流,在草地,呈现各自的行为。不知出于何种缘由,行为艺术的场合总易惹人想要裸体登场;在花莲冉而山剧场的成人表演艺术研习营,在台南王楚禹及霜田诚二的工作坊,都无意外地出现这样的例子,那回在水田部落也不例外。

或许自己的观念自己实践的行为艺术,总会带给人不断回返自身的一种体感吧。那么,究竟行为艺术中的裸体代表「解放」抑或一种「零度的身体」呢?假若我们遗忽了裸露当下的场域及语境,恐怕两者都未必是。舞台上的裸体不只是展示一则纯然的肢体语言、身体美学课题,也有其社会、政治的面向,甚而观看本身也处于变化之中,媒介、社会型态、场面调度等,都会潜在地改变观看的视向。

坦然肉身  直面生命

那么,在舞蹈或戏剧的舞台上哪?近年最动人的,或许是刘守曜的《Shapde 5.5》(2014),让我们目睹久违的十五年后,一位资深表演者还能怎么用他逐渐衰朽的身躯,启动一场由死入生的华丽独舞。他的赤裸却是在褪去大红纱裙,变身为婴的光之时刻,然而此时的裸体未必是生,也可能是重又行过死荫之地。华丽与苍凉,从来悬于一线。许多时候,独舞其实已经是一种对于生命、现实与梦的正面正裸;你是你,你也是你自己的唯一他者,难的不是如何撑出一整晚至少几十分钟长度的演出,而是真否有可能在这极度压缩的时间,打开一扇天堂之门,抑或栽种一朵,地狱之花。

林文中舞团的《小.结》(2013),亦颇有编舞家自我突破/总结之意味。在这「小」系列的结语之作,低鸣的音景,昏暗的色调,舞者缓缓扭动,如万物生长。林乃文的评论〈肉色逆叛,潜质在本《小.结》〉如此描述结尾:「音乐没有旋律,像某种天然频率;灯光也是毫不炫耀。舞者最后聚于另一端,此时侧灯打亮穿透纱质,壁烫似的,舞者又一一离开左边,来到中央。混沌既不可持续,他们遂将头朝上顶,在灯灭全黑笼罩之前,成为一个个直立的人,留给观众到底是开启还是终结的无限想像。」于此,裸体是成而为人的过程的中的混沌肉身,不系结也没解结,舞者的作动,更像是一种结的身体具现。

野蛮与驯化  文化的交锋

且举戏剧一例。几年来,在台湾导演出《孪生姊妹》、《沃伊采克》、Preparadise Sorry Now等剧的法国导演法兰克.迪麦可(Franck Dimech),大概是近年台湾剧场舞台上最习用表演者的裸体剖析权力、暴力与爱欲的创作者。他二○一四年与台湾演员再度合作,将法国十八世纪马里沃(Pierre Carlet de Marivaux)的喜剧《争执》La Dispute与英国早逝的当代剧作家莎拉.肯恩(Sarah Kane)的《渴求》Crave拼贴为《爱情剖面》。法兰克让原剧的少男少女如兽般全裸登场,强化驯化、野性的意涵。在鸿鸿的剧评〈后乐园练习《爱情剖面》〉中,他认为这样的诠释「对比两对熟年男女的华服、假发、满身白粉的矫饰,青年男女之素朴犹如原始人类,伊甸的隐喻更不言可喻。由于不通礼教,他们的反应皆突兀而强烈,彰显出导演所欲传达爱情的炽热非理性,为下半场的《渴求》铺路。对观众而言,演员的裸体和他们的野蛮更同样具有侵略性。」

王墨林的剧评〈三个野孩子/三个未开化的身体〉中,则透过跨文化的生产关系,表明:「……在《爱情剖面》则因在两造跨文化行动中,已设定为开化与未开化。裸体既是被导演如此置换为未开化人的符号,而又把这个意念放置于剧场里形成,更进一步通过法╱台(欧╱亚)这样跨文化行动的衍异,就介入到了现实的文化世界,竟让台湾少年及少女的肉体,成为白人导演眼中一种身体景观的展示。 」因著裸体及其衍生的文本语境,一出戏如何看,如何评,的确在这部台法合作的演出,引来迥然不同的回应。

裸体之痛  逾越各种生命追问的故事

前年台北艺穗节,蓝色沙漠1.33:1剧团选择在天台演出谈论性别与情欲的《34B|177-65-22-不分》,每场开放数名观众免费入场,条件是必须全裸。在这个假正经的社会,果然就被投诉,还上了新闻,艺术与情色始终是不得谢幕的议题。回看一九九三年美国前卫团体「骨迷宫」来台,亦因全裸演出导致场地单位不愿租借,进而引发社会议论。然而,有时候隐蔽的裸体更具有无以名状的张力,像一九八六年日本舞踏团体白虎社来台,引发的现场暴乱。像前年某日,在台南南岛十八剧团排练场顶楼,铁皮加盖的天台,瓦旦坞玛展示他的行为《血的祭忆 II(破镜重圆)》,我记下:

漆黑的铁皮屋,瓦旦在数个空油桶上摆放小镜子,室内游走,用手电筒照这一面面映射自身的玻璃镜面,用弹弓射破空酒瓶,接著,他把桌布扯下、张在地上,并将搜集的酒瓶碎片倒在臀部的位置,他躺下,用胶带缠布裹身,左臂与右小腿黏上小灯,站起,走往需要攀上梯子的高台。行走时碎片与碎片磨擦的锐利声音,划破一片静寂,带来一种痛感,也带来一股力量。最后,瓦旦攀上梯子,回身,以圆形照往整个空间,映出另一片镜面,唱起古老的传统歌谣。

文字其实并无法记下那临场观看的痛感。在胶布里面的臀、臂与腿,正受著玻璃碎片刮磨,他带著痛,以及贯穿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身分认同的血,行走于狭仄的黑暗空间,可观看的痛感不来自视觉,而是简直扎人的听觉。

于是,关于裸体的表演纪事毋宁也是一则则,创作者、表演者乃至观众如何逾越各种不可能性、社会禁忌、生命追问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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