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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宝级相声大师吴兆南(吴兆南相声剧艺社 提供)
纪念大师 In Memoriam

不可思议的福分 一以贯之的敬业 郎祖筠忆国宝级相声大师吴兆南

郎祖筠忆国宝级相声大师吴兆南

国宝级相声大师吴兆南,于美国洛杉矶时间十月十四日凌晨一时卅分在家中安详辞世,享寿九十三岁。除了留下深铭人心的表演与相声经典段子,他也在晚年收了江南、侯冠群、郎祖筠刘增铠、刘尔金和樊光耀等徒弟,弟子们并以师父之名,成立了「吴兆南相声剧艺社」,演出大师传授的绝活。本刊特邀吴兆南唯一的女弟子郎祖筠,口述回忆她与吴大师的师生情谊。

国宝级相声大师吴兆南,于美国洛杉矶时间十月十四日凌晨一时卅分在家中安详辞世,享寿九十三岁。除了留下深铭人心的表演与相声经典段子,他也在晚年收了江南、侯冠群、郎祖筠刘增铠、刘尔金和樊光耀等徒弟,弟子们并以师父之名,成立了「吴兆南相声剧艺社」,演出大师传授的绝活。本刊特邀吴兆南唯一的女弟子郎祖筠,口述回忆她与吴大师的师生情谊。

小时候算是很自然就接触到相声艺术,以前虽然懂得不多,就觉得听这个很乐、很开心,偶尔也会偷学里面的东西、唱个两句小曲儿,好玩儿嘛;我爸爸也爱听,弟弟更曾把录音带听到坏掉,每天就是叽哩咕噜地讲个不停。当时广为传颂的就是吴兆南、魏龙豪、陈逸安这几位相声大师,早前当然还有许多前辈,但是在我成长的那个年代,听的就是他们的表演。曾经也有一度想要学相声的,大概高中以前吧,后来因为接触到戏剧就疯狂了,上大学也比较忙碌,就没有常听相声了。

继承儿时景仰的大师衣钵  重拾相声之乐

后来我开始做 talk show,也跟侯冠群一起主持节目,他拜师的那年,也为他高兴、连声恭喜,可以跟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国宝级大师学艺;那次我邀请侯冠群来看我演出,刚好师父也在台湾,侯冠群就问:「方不方便也邀师父一起到场?」一听到师父要来,我真是吓坏了!那时候侯冠群其实就想把我拉入这个「阵营」,演出之后他打给我、跟我说:「师父看了表演,有意愿要收你做徒弟」我心想,你跟我说真的、说假的呀!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从小让我们这么崇敬的一个人,他愿意来看我的演出就已经是很大的荣幸了,竟然愿意收我为徒?怎么可能!我跟我那时候的经纪人讲,他后来回复我说:「哎呀!这多好呀!我跟我爸爸说吴兆南要收郎祖筠做徒弟,他也说,这是多大的福分呀!」我听到这句话,心里也想:对呀,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我也该表示主动了。

那一年,魏龙豪老师过世,师父是很悲伤的,对他来说,那就好比左手跟右手少了一边。师父跟魏老师之间的情谊,是从一些很小的事情就能看出来的:比方说,我师父是那种比较调皮、很好动的人,在那儿晃来晃去、瞎聊天就蛮开心;魏老师则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上台前的准备和态度都是一丝不苟。两个人搭档这么多年来,每次演出前,魏老师都会帮我师父把他的鞋子呀、扇子呀放在他的位子上,以免他忘了换鞋上台。这真是很了不起的情谊,我听到这个故事时,心里相当感动。长年搭档走了后,师父就一口气让了我们这些他清楚状况也知道意愿的人,一起来拜师,一下子就收了我、刘增铠、刘尔金和樊光耀四个徒弟,也考量到他年纪也大了,就这么关门了。

拜师遵循传统古礼,像我们这种已经在外面闯荡了一段年月、本身已经具备技艺的徒弟,称作「带艺投师」,拜师还需要称作「引、保、代」的三位在社会上具有德高望重地位的「引荐人」、「保证人」和「代传师」的联名;同时也要准备像是束修的拜师礼,我记得我送给师父一个古董盘子,因为他喜欢古董嘛,师父则是传给我们一把扇子,还有一只象征继承衣钵的金饭碗,整个仪式是相当隆重的,也代表在相声艺术界,非常讲究辈分、长幼和师徒关系。拜了师,之后呢?我师父住美国呀,课要怎么上?他在台湾时,会不时将他整理的一些文件、本子,自己准备好、装订好,给我们徒弟一人一份,外加一些说明和指导;也会从美国寄来录音带和剧本给我们,当然也多亏了有对相声艺术钻研透彻的刘增铠居中协助,很多时候,不是师父教的、就是刘增铠教的,我们也笑称这是吴兆南相声「函授」学校。

出力出团为师公演  身教言教永记于心

第一次「吴」门公演,就在拜师的一年之后——拜了师总要见见客,让观众看看徒弟们学得怎么样——那时候因为没有适合的组织筹备制作演出,便以我刚成立的「春禾剧团」推出相声剧《佛曰:不可说!夫子曰:大声说!》虽然剧团之后的作品计划不是走这个方向,却也为了表示一种孝心,以及我对这个演出的重视。第一次要上台讲相声,才发现有很多剧本其实不适合女生演、搭档选择也有些困难,那时候也有种初生之犊的勇气,就跟师父提议要自己写一个剧本;师父也同意了,还帮我修订内容,他在教导学生的心态上其实是很开明的。

演了第一回,他没说什么,第二回他就在旁边嘀咕了,说「祖筠你讲慢一点」,我就说好;再讲了一次,他又说,你再慢一点,我就想「还不够慢吗?」我也只好再放慢点说,等到他讲第三回「再慢一点」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点不服气了「讲这么慢,观众都要睡著了!」我想我讲了这个多年talk show,应该是清楚的吧!却忘了我师父可是讲了一辈子的相声。我师父是很认真的,每场演出他都会在后台听,同时也拿著录音机,把所有内容录下来;那次下了台,他就把我叫过去、放刚刚的演出录音:「你自个儿听听看怎么样,」我一听就懂了,「是不是太快了?」师父问,还真的是太快了。这是他教给我很重要的一点:因为观众是没有剧本的,你在说的同时,他们一边听、脑筋还要一边消化,要给他们空间,如果接话接得太紧,不仅没有节奏感,也没办法让观众「爽到」。相声要逗人开心,不爽,那他干嘛来呢?相声表演的形式很简单,就是用说话来传达的艺术,所以节奏、速度都非常、非常重要。这是让我在往后的表演里,每每牢记在心的一记提醒。

我师父说相声有几个原则,第一,就是前面说的,要逗人发笑、第二是要臧否时事,第三则是要讲究卫生。所谓的讲究卫生,放在这里当然是挺好笑的,但也是事实,因为过去听相声可能在茶馆、在街头,观众大多是男人,自然也会有很多荤段子,现在不讲这个、用字选词也不能过分,所以他说要「讲究卫生」。至于第二点,虽然他这么大年纪,却还是一直保持在很好的状态,脑筋一直转、没有停下来,非常赶得上时下的话题;他持续在创作,也会时不时跟我们讨论现在社会上发生的事情,自己设想一些「阴谋论」,很好玩的。对于每次公演要做什么,他都有些想法和提醒,若不是三年前摔了一跤,我真的觉得他可以站在台上、讲到百岁都没问题!他非常敬业,只要上了台一定展现他的健康活力,演出之后,为了答谢台下观众,他永远是九十度、甚至超过九十度的深深一鞠躬,就连他肋骨有伤、在后台还唉唉喊痛,上了台照样是这么做。

 

口述|郎祖筠 演员、导演
文字|陈茂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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