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怀民称作「最厉害的华人编舞家」的黎海宁,去年与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重制了她分别首演于八○、九○年代的《冬之旅》及《春之祭》,分上下半场演出,一冬一春,一冷一热,分别取材自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与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温斯基,不只呈现CCDC多元的舞台风貌,也展现了出身自音乐世家的编舞家细腻敏锐的声音感知。
成立四十周年的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CCDC)九月份将于「香港周2019」带来殿堂级编舞家黎海宁的《冬之旅》及《春之祭》。这位曾被林怀民称作「最厉害的华人编舞家」四十年前与曹诚渊成立CCDC,编舞已逾四十年,这回带来的两个旧作分别首演于八○、九○年代,在原有的架构基础上皆加入新的元素,「有旧的,有新的,」今年春天,黎海宁于香港CCDC四十周年舞季首演前夕接受本刊采访时淡淡说道,「现在就想试试不一样的感觉。」(注)
演出分上下半场,上半场《冬之旅》,下半场的《春之祭》,一冬一春,一冷一热,分别取材自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与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温斯基,不只呈现CCDC多元的舞台风貌,也展现了出身自音乐世家的编舞家细腻敏锐的声音感知,这回参与《春之祭》重演的钢琴家查海伦说:「作为编舞家,黎海宁对所有艺术,特别是音乐的触觉非常敏感,直觉很强,好像就是活在艺术里的人。」
冷酷异境中的《冬之旅》 个体行走于边缘的孤绝
取材自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于一八二七年创作的同名歌曲集《冬之旅》,二○一九年的全新版本已完全脱离一九八四年首演的样貌。卅五年过去,编舞家采用了截然不同的舞蹈语言重建了这个当年用了大量芭蕾元素的小品,重编仅选用约十个段落的舒伯特作品,没有太多群舞表现,九位舞者在相对空旷的舞台各自表现出广袤冰原中独行的旅人荒芜状态,要让观者在冷酷异境看见「一个人孤独的样子」。
而此番「即简」的个体孤绝则在台北版的《冬之旅》推到了极致。香港版中的现场钢琴家李嘉龄演奏和男低中音歌唱家黄日珩唱咏,台北版则采以录音呈现,所以香港舞台前缘有的「现实之物」钢琴、音乐家、雪景斜坡都不复存在,让「个体行走于边缘的孤绝」更聚焦,也对比出下半场《春之祭》的暴烈、疯狂。
别出心裁的《春之祭》 从尼金斯基到白衣男子
黎海宁的《春之祭》首演于一九九二年,也曾在九四年受邀由云门舞者演出台北版。放眼全球无数编舞家创作的《春之祭》,她的版本是「唯一运用首演夜传说,进而颠覆传说」重现一九一三年编舞家尼金斯基(Vaslav Nijinsky)《春之祭》首演暴动的传奇现场,该作在上舞台架出观众席,与剧院内的观众彼此相对,夹在中间的舞台则上演著尼金斯基、舞团总监狄亚基烈夫(Sergei Diaghilev)与妻子罗莫拉(Romola de Pulszky)的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与当晚暴动叫嚣的群众们相对,衬托角色的内在压抑与疯狂,也带出了编舞家/剧院管理人、男/女、观/演等各种权力关系。
台湾编舞家、舞者周书毅这回的参与重演「尼金斯基」一角,「在某个生命阶段,尼金斯基被剥夺,被断路,他对舞蹈的热爱,有时是生命给他的折磨。」他顿了顿,「我看著他,好像看著一个提醒我的生命与灵魂。」
但这位黎海宁口中「意见比较多」、「会反抗」的舞者,不甘只是扮演这位百年前的编舞家,他更愿意把这个角色称为「白衣男子」,「我希望可以创造出一个能延展的角色,有更多的自由去联想尼金斯基在黎海宁与在我心中的状态,去探讨当代人如何看待白衣男子的压抑与失控。」
编舞家让出了表现空间,但梳理表演者的身体状态依然细腻,周书毅惊叹:「我有时做一个动作滑下来,她可能会说『你前一次呼吸比较高,但这次呼吸幅度比较小』,的确我改变了表演的状态,当我视这为过程,她却会试著去了解我深呼吸再降落的『语言』是什么。」
在编舞家与舞者的双向沟通中,二○一九年版本的《春之祭》有了全新的「白衣男子」身体语汇诠释了当代的世界观,有别于一九九二年黎海宁以设定好的芭蕾姿态表现尼金斯基「在突破芭蕾限制的时代,去看他从规范到失控的状态」,周书毅想的是「要一起创造一个在二○一九年的角色,有我们当代的肢体,我的版本更偏向内心,我们所处的时代的『疯狂』是内在压抑所导致,源于人际关系与情感,而非社会的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