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真实的生命,和舞台上的生命好像是交叠在一起的。」京剧演员魏海敏的一生被戏紧紧联系著。从学戏到演戏,正是台湾京剧及其时代背景的体现。《千年舞台,我却没怎么活过》之所以能够成立,或许是时间既刻印在她所饰演的角色上,也烙印在魏海敏的身体上;同时,在化作艺术型态后,再也不囿限于个人生命之有限。
2021TIFA《千年舞台,我却没怎么活过》
4/9-10 19:30
4/10-11 14:30
台北 国家戏剧院
「活著」与「活过」,将时间点锁定在当下与过去,然后连结。从个人生命到生存时代,成为一种(或者,不只一种)时间叙事。
在《千年舞台》里,有两条时间叙事:一是「京剧演员魏海敏」的表演艺术脉络,另一则是身为「台湾人魏海敏」的生命史。两者背后对映著「活过」与「活著」的情境,也因这个作品的形式,跳脱表面的时间脉络,展现了叙事的另种或投射、或隐喻——在这个舞台上,六个魏海敏曾演绎的角色被提取出来,与她曾在这块土地生活的经验一同洒落,也许独白、或许问答,然后穿透时空。
独角戏作为创作方式 找到第一千零一面
独角戏,往往让观众在趋近真实的想像里,直接将「剧中人」与「演员自身」画上等号——甚至,创作者本就有此企图。
在当代戏曲中,最为知名的独角戏是当代传奇剧场《李尔在此》(2001)。改编自莎剧《李尔王》(King Lear),从李尔王的疯癫开始回溯,然后忏悔。吴兴国将动辄近四小时的剧情浓缩在120分钟。从原著中的9个角色到吴兴国自己,不只是让主演发挥「跨行当」功力,也开诚布公地用「我」作为一个角色,探问「我是谁」。剧中人物与自我的连结,吴兴国在自述里述说,包含对师父的悔恨、李尔王性格的描绘。同时这也是他暂停团务后的复出之作,亦于去年成为他决定封箱的第一部作品,更显其意义。
《千年舞台》并不是魏海敏第一部「独角戏」(单人演出的传统戏曲折子不列入讨论),除与美国导演罗伯.威尔森(Robert Wilson)合作、改编吴尔芙(Virginia Woolf)小说《欧兰朵》(Orlando)外,当代传奇剧场《楼兰女》与国光剧团《孟小冬》虽非「独角戏」,但其他人物多半是串场,表演与叙事都集中在魏海敏身上。但,相较于《李尔在此》明确将「我」标示出来,这几部作品都将自我搁置到最后,突显的是「性别」,或者是「女性」。
不管是改编希腊悲剧《米蒂亚》(Medea)的《楼兰女》,用散文化的京剧唱段翻译一位复仇的女性;或是《欧兰朵》的数段独白,在跨越性别、阴阳同体的过程里,逐渐去认识「性别」是被社会所建构的分类;又或是《孟小冬》的坤生身分,让她与生命中的三位男子产生不同层面的意义,而回到自身技艺与声音的深入。这个过程里,「时间」的意义被体现,甚至是提炼了出来。以《欧兰朵》来说,永不衰老主角拉长了生命的实践,同时体验著对时间的超越,与时间带来的限制。其所构成的不只是种时间叙事,反而回过头追问著时间存在的意义。
长期以来,以男性、阳刚为主体的戏曲/京剧叙事,让男性演员得以堂而皇之地解构自我、阐述自身;而女性演员的「我」多半作为探问「性别」的代名词——看似深入议题,却始终回不到每个女性的个体,直至近年。
其实,《孟小冬》里有个声音是属于魏海敏的,也就是透过她三层不同声音表现,并用孟小冬的经历去隐喻魏海敏学戏的过程——但,所体现的较多是个「技艺自我」。于是,「演自己」确实是女性演员的一道难题;就如《千年舞台》目前的资讯露出都说到——「你从未见过的魏海敏」。
她用了自己曾饰演的六个角色,来找寻这个「活过」的自己。从《欲望城国》、《王熙凤大闹宁国府》以来,怎么成为经典「坏女人」;也别忘了,继承「梅派」技艺的他,是最端正的青衣(注1)。一人千面,是演员奉行的最高准则,而我们会在《千年舞台》里看到魏海敏于时间里慢慢回应「自己」的这一面——我说是,第一千零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