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参与式戏剧」、「沉浸式戏剧」、「环境剧场」等表演类型共同视为光谱中的一区,则其艺术手法主要诉求或可大致分为两点:第一,对非典型空间的转化与利用;第二,打破传统观演关系,制造观众更主动、独特、或者私密的观看经验。本文接著将以后者为重点,简述该价值在历史中的流变与转化,以及《好事清单》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与锚定的位置。
四把椅子剧团《好事清单》
2021/3/25 20:00 树林艺文中心演艺厅
首先,回溯戏剧史,第二点诉求脉络源起于20世纪初期,以布莱希特为早期代表,展开对亚里斯多德式戏剧及涤净(catharsis)的扬弃。相关思潮后续影响1960年代的第二次前卫运动,一直到今天仍不断变异、转化著,未曾消失。在这些思想的影响下,创作者不再希望观众处于被动而迈向同质、固著化,同时要防止观众在简单的涤净效应后获得心灵上的平静与满足,进而丧失在现实中行动与改革的动能。然而,相似手法在长时间的演化下,已经产生政治与美学层面的双重质变。政治层面上,希望激起观众变革动能的想法,已非许多这类形式作品的目标,相关文化现象先按下不表。美学层面上,由于相关手法对普罗大众而言已习以为常,新颖且坚固且的第四面墙因此重新被建立起来。离开镜框式舞台、离开黑盒子,已然无法与「成功扰动观演关系」划上等号。
事实上,不少评论人已在针对不同作品的书写里提及此现象。例如,杨礼榕在〈街头剧场的第四面墙《等死(旦夕)》〉中写道:「……彼此陌生的观众却娴熟于自动自发划分表演与观众的二元区位,不断随著表演区位的变化形成新的第四面墙。对表演者不断从观众的身旁穿梭、具有强烈日常意象的舞蹈身体、表演者手中的莲花折宣传单,甚至是略带挑衅的眼神等等行为,都采取一种既礼让又漠然旁观的态度。」黄馨仪也在〈失效的形式,断线的主体——《单向封锁》、《扬帆》〉指出:「对于像我这样的观众而言,整趟历程其实没有新的体验与认知——虽然我是第一次到和平岛。而在整个作品发生的三个阶段里也无法有交流与讨论。」洪姿宇亦于〈参与还是体验?《莎哟娜啦》(溪北场)〉表示:「恰恰是这样完全不知戏剧预设为何的观众,才意外地为演出撕开了一道有趣的破口,暴露出《莎哟娜拉》虽然主打参与式戏剧,却已和真实的参与擦肩而过。」(注1)
对笔者而言,其他也有类似情形值得诟病的演出如:明日和合制作所《请翻开次页继续作答》(2018)、黄绍萱(艺术统筹)与许懿婷(创作顾问)合作之《阮兜322巷6号》(2020)、故事工厂《我们与恶的距离》(2020)等。这些现象都佐证了笔者前述之观点,亦即,身为创作者,今天我们已经无法再懒惫地认为,只要跳脱将观众席与舞台一分为二的形式,就可以轻易在观演关系间引起什么新奇的化学变化,这应该成为一种预设观念。如何在参与/沉浸式戏场、环境剧场大行其道的当代成功召唤观众,成为创作者全新的难题。因为无论转换多少种身体姿态,已习惯此形式的观众依然可以选择消极,被动地等待果陀、等待涤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