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最容易行骗之处在于其抽象特性,视觉艺术如是,表演艺术亦如是。因其抽象,于是方便被艺术骗徒利用,他们像江湖术士玄之又玄地吹嘘,穿上黑白色调宽松衣著,有头发的话,再加一条马尾发辫,这种造型,包管你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遇过见过听闻过的伪艺术家无数(伪艺、粤语发音相近),不妨在此和大家分享故事,其中没有特定人物,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我有旧嘢。「旧嘢」在粤语的意思是一个东西,一块东西,通常用于形容一个计划,或一个想法。电影圈中常用于表达有一个电影计划,一个故事。
从前还活跃于影圈时,常在不同社交场合碰见同业,有的没的闲聊几句,在那种场合,也不可能谈论什么严肃话题,宗教、哲学、文学、艺术一概免谈,嘻哈两句便完事。最怕遇上的是「我有旧嘢」这种人物,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甚至在嘈吵的夜店酒吧,也不管自己醉醺醺,就是缠绕著你,说:「我有旧嘢。」而且他创作的故事,每每沉闷不堪,但为了礼貌,总要强颜欢笑迎合下去。这还不算是最难受,尴尬的是,他这「旧嘢」好像10年前已跟你说过,10年后还在计划之中,真是十年磨一剑。
好了,终于有日成事,开拍了,更是大制作,他当导演,恭喜!谁知,一星期后,失踪了,说是不堪压力,逃跑回家。听闻是压力病,也是令人相信,因为从一开始,他到处传扬「渠有旧嘢」(渠即他的意思,古称)时,便已经有病。
最终,由另一导演代拍,后来还把他名字放进宣传,以免他尴尬,电影公司这一举,还真是有情有义。
另一则故事,是在我学生年代,学院常有公开的跨院校艺术研讨。有次我参加了舞蹈学院一个小型研讨会,参与的有芭蕾舞、现代舞、中国舞相关学系,并邀请了校外的一个表演团体参加。流程是这样的,每单位首先表演一小段舞蹈,然后再进行讨论。当年我确是惹起了一个小风波。
印象中参与的人,除了那个校外团体都是舞蹈系的学生和老师。像我这样八卦的闲人真是独一无二。因此,讨论的气氛必然是那种沉浸式的苦闷,也可说是正常,学术研究,理应如此。
我虽是外人,亦不是主修舞蹈,但也曾习一点芭蕾,学过一些理论。西方的芭蕾和现代舞一脉相承,中国舞虽然多彩多姿,但也有迹可寻。那外来表演团体在我看来却非驴非马,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形体(戏剧表演必修形体,所以我认识形体)。
研讨时,我便发出疑问,今天是舞蹈表演还是形体示范?这是舞蹈哦,舞团代表回答。4个高矮不齐明显没受过舞蹈训练,随著一些后现代音乐,不规则地跳弹,这算是舞蹈?
为什么不可以?
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乱动,凭什么收费?(完全是自由单挑,当时我竟然没想到用「挂羊头卖狗肉」这句来形容)若你说这是舞蹈,我都可以把舌头吐出(当时也实在表演了一下),这样我也可以称之为舌舞。
为何不可?你也可以哦。
我真的无语了。
无论当时或现在,我实在不能苟同。艺术的一个面向当然是自由创作,打破框架。但另一面向,先得有个框架才可打破。这种强词夺理的艺术大师,自己不尴尬,便是别人尴尬。
第二天,他还在报章上写了一篇文章驳斥我,自诩为碧娜.鲍许(Pina Bausch)。
大师说:你看不懂是你层次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