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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志鹏(吴柏源 摄)
特别企画 Feature 街舞,及其所创造的/2024巴黎奥运霹雳舞竞赛

从街舞舞者、国家选手到文化剧场的养成计划

专访台湾奥运霹雳舞教练苏志鹏

街舞自1980年代左右传入台湾并开始扎根,经过了40多年的发展,如今街舞中最具标志性的「霹雳舞」得以登上运动赛的最高殿堂——2024年的巴黎奥运。究竟,街舞如何进入台湾的教育体系?街舞的国家级选手如何训练?街舞在表演艺术领域的发展现况为何?

任教于台北市立大学运动艺术学系,也是台湾奥运霹雳舞教练——街舞圈暱称「苏老师」的苏志鹏,可以说扮演了相当关键的推手之一,也是回答以上问题的不二人选。本届取得巴黎奥运门票的国手孙振、奥亚运国家培训队选手杨加力、巴黎奥运霹雳舞项目全球负责人陈柏均等,都是他的学生。

从街舞教育到竞技赛事

苏志鹏在2001年时首先将街舞纳入成为华冈艺校表演艺术科的专业课程,将街舞视为「具有流行文化元素」的身体训练;2007年时,他接著来到了台北市立体育学院——如今的台北市立大学——新成立的运动艺术学系任教。街舞便是北市大动艺系认可跨越体育与流行文化的专长之一,这让过去总是在体制外的街舞舞者有了在高教体制内进修的机会。在他的构想中,透过体育竞技的体制为街舞纳入了运动科学与运动管理的专业能力,这些都能够作为发展未来职涯的能力证明。

「第一阶段,我给自己的期许就是:我要让台湾的人知道跳街舞可以读大学;所以我当时最大的工作就是用学校的名义参加台湾比赛。然后也因为这件事情,我觉得后来很多学校开始跳街舞,那它会让产业有一个基础。第二个阶段,希望能够让学生跟国际上的比赛接轨,我们有机会拿到代表权就出国比,让学生看到国外的状况。第三个阶段就是去承办一些国际的活动,学到一些经验。第四个阶段就是推动街舞竞技,奥运就是最具代表性的。那现在就是要进到第五个阶段——街舞剧场表演化了。」

左起:苏志鹏、杨加力、孙振。(吴柏源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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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进奥运

尽管街舞中本身就有竞技(battle)的成分,但要如何转化为体育竞赛,并有著一套相应的评分标准,亦是这几年奥委会、世界运动舞蹈总会与众多街舞文化工作者反复沟通、试验与协调的结果。目前世界运动舞蹈总会公布的评分标准有5项:技术性(technique)、语汇(vocabulary)、执行力(execution)、音乐性(musicality)以及原创性(originality)。

「技术性」包含身体控制、形式(线条、角度、形状)、运动能力及对空间的掌握;「语汇」著重在动作的变化性与数量,以及避免重复;「执行力」关注动作的品质、在流动中保持乾净并且降低碰撞、滑倒与跌落;「音乐性」是对于DJ所选择的音乐与节奏有同步即兴的能力;最后,「原创性」考验著选手的创意、舞台表现力、个人特质以及在即兴中保持技术性与乾净的动作。

面对这些复杂而精细的评分标准,作为代表团的教练该如何协助训练街舞舞者?苏志鹏直言,其实一般的动作难不倒这些舞者。不过,以目前的街舞赛制来说,奥运一天最多会有15回合,不难发现这非常考验舞者长时间的心肺能力、爆发力、与核心肌肉的稳定度。因此,教练并不是要去「教」舞者怎么跳舞,其实反而像是一位编舞者。

苏志鹏以演唱会来比喻:编舞者必须考虑整个演出的时间与内容段落,以及演出中的重点在哪,必须透过画面与动作的调度,以及事前的训练,让表演者能够在把握最好的时机作出最好的呈现。同样地,教练必须根据赛程与评分指标预想一整套运动模式,建构舞者的心肺与力量输出,并确保选手能够有条不紊地将动作编排好,清晰地呈现给评审看。放大优势、补足不足之处、合理地进行整体的调度与规划、整合可能的资源。这些原则便是他跨越剧场、教学、教练等多重身分的共同心法。

体育与艺术的矛盾

当街舞登上了奥运殿堂,得到了许多街舞文化工作的支持与响应,但反对街舞成为被纳入体育赛事的声音也存在著,原因不外乎是认为体育赛事可能会扭曲了街舞本来的样貌。目标与环境的差异,是否会让「体育赛事」与「街舞文化活动」成为两个平行世界呢?或者更尖锐地提问是:体育与艺术是否会是矛盾的关系?对此,苏志鹏以相当正面的态度看待:「我觉得它完全不矛盾。特别是这种运动项目,它的艺术成分本来就很高,然后它很重视细节,成败关键的东西就在于那个细节,而且它是有利于双方的正向的成长。」

他分享自身在北市大运动艺术学系任教的经验:有些对于运动竞技有兴趣的舞者,因为接触了过去没有的美学与剧场训练,开始对表演艺术产生兴趣;相反地,对于表演艺术有兴趣的舞者,则是多了运动竞技作为舞蹈的延伸,尤其对于体能的要求与训练也能为表演打下扎实的基础。更重要的是,在共同学习的过程中,这些舞者能够彼此认识交流,这些都是有助于他们未来发展的人脉与合作机会。

他也谈到:「我不觉得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只是为了此时此刻,我更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可能是为了30年、40年后。」他再举音乐剧、歌剧为例,这些都是在近200到400年前才出现的表演艺术类型,经历了许多矛盾、冲突、合作才有现今的模样。因此,「我一直认为混血这件事情是会产生新样貌的一种最好的管道,体育跟艺术或许有矛盾,但这种矛盾不代表他们不能够产生新的东西或新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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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志鹏与选手于国家运动训练中心于赛前进行训练,前方为奥亚运国家培训队选手杨加力。(吴柏源 摄)

街舞文化剧场的可能

即使奥运被视为是体育竞技的最高殿堂,苏志鹏并未将目光停留在此;以整个街舞文化来说,竞技选手毕竟是少数,要让更多街舞文化工作者都能有适得其所得、得到社会普遍认同的工作机会,「下一个要推动的,就是要进到文化圈。」

他强调:「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比如街舞舞者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嘻哈剧场、街舞剧场;不是依附于其他的舞种底下被应用,我觉得这个逻辑是不一样的。」但是,前进剧场并非易事,根据他的观察与经验,相较于其他国家,「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台湾本土的街舞制作在国家剧院的大剧场演出过。我指的不是说在大厅办一个活动,是真正地开发一个案子。」他强调,这绝非因为街舞人才或是市场不足,事实上,台湾街舞早在10年前就有能力可以进行这样的制作,而且票房也有保证。

究其根源,苏志鹏认为台湾社会与文化圈内,某些舞种或剧种仍是比其他类型更容易受到场馆的青睐而有登台演出的机会,他认为应该要尽力消弭这种偏见。也因此,他长年在街舞教育辛勤耕耘,以及看重街舞奥运对于台湾街舞文化影响的重要性,「因为跳街舞成为竞技选手,会让不参与街舞的人的看法改变。如果要让环境更好、更有利于发展,我们就要做这种努力。」

苏志鹏(吴柏源 摄)
本篇文章开放阅览时间为 2024/07/24 ~ 2024/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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