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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岛》舞者 Danang Pamungkas(陈韦胜 摄)
焦点专题 Focus 2024秋天艺术节专题(二)艺术家特辑╱王宇光(上) 观察笔记

Danang 眼中的王宇光与《人之岛》

舞蹈家 Danang Pamungkas,出生于印尼中爪哇梭罗,拥有深厚传统舞背景。艺术学院毕业后,于梭罗的旺古尼嘉蓝宫(Mangkunegaran Palace)学习爪哇传统舞,成为核心舞者。2008 至 2011 年期间为云门2专职舞者,之后返回印尼发展个人编舞生涯。在云门2期间,Danang 深入了解现代舞,也在那时候,认识了同为舞者的王宇光。

两人先后离团后,再次聚首。王宇光说,现在的自己和 Danang 非常不一样,「他的身体能力这么好,他还是一名每天6点起床送小孩上学的 45 岁爸爸!」但要说两人很像的地方,王宇光也很肯定地说有:「就是,我们都曾经愿意为了一个未知的远方,把自己纵身投进去过。」

是什么让王宇光出发前往印尼钓鱼,途中搭上一艘航行了10几个钟头、不知道要去哪一座岛屿的铁船?又是什么让 Danang 当年带著一只行李箱,就飞往无法想像的台北跳舞?在《人之岛》的排练场上,他们很常一起思考的是:「是什么让我们想要离开?」

「而我最羡慕 Danang 的,就是他真的好爱跳舞——他用一辈子好专心在舞蹈上。我没办法,真的,我不是这样的一名舞者。」那 Danang 呢?他眼中的王宇光是什么模样?

我是 Danang

Danang:小时候有个舞蹈老师,来到我住的乡下,想要找喜欢跳舞的小孩子,我就去学。学了之后发现我很喜欢,在印尼国庆日时上台表演,很有成就感,那是我第一次演出。高中、大学也都继续接触舞蹈,后来在梭罗的旺古尼嘉蓝宫学习爪哇传统舞。在传统舞里面,我感觉到宁静,它让我的内心变得非常丰富。

加入云门2之前,我有在学校接触过现代舞,但不是太深。在印尼,当一个年轻的艺术家、编舞家,会非常希望可以到国际上看看,甚至到国外工作,但机会真的很少。当我听到云门舞集要到印尼办征选,马上就去了。来台湾,签下3年的工作约,我就以3年为学习目标,留了下来。

Q:听宇光分享过,Danang 来台湾的时候,行李箱里放了爪哇舞的传统面具和衣服?

Danang:它们就像是我的身体的一部分。其实我当时有一个想法,我要永远记得,爪哇舞是我喜欢的文化,作为一名舞者,我一定要把这个文化带过来,让更多人看到。所以我准备了面具,还有很多服装,也许有一些机会可以在台湾表演或分享。

而且,传统的面具和衣服在我身边,也像是在陪伴著我,给我安全感,也让我更有自信。

Q:来到台湾,成为舞团的职业舞者,跟你想像中的一样吗?

Danang:在舞团的3年真的很忙,要很努力的学习……我以3年为目标,在合约满之前不要被解雇,而当合约满的时候,我要成为一个艺术家、舞蹈家,带著学会的东西回到爪哇。

只是真的回到爪哇之后,我发现自己还不是「新的」。回到故乡,新的 Danang 才刚刚要开始准备诞生,因为回到这里,原本有的人脉都没有了,所有都要重新累积,连我跟传统舞的关系也是。即便所有的动作都还是可以做到位,体能也很好,但内心有一种感觉不见了,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必须把它找回来。

回去之后,我没有一刻停下来,也把在云门学到的太极和大家分享。不断地练习之后,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舞蹈中,不论是爪哇舞或是现代舞,有一股新的能量出来了,新的 Danang 是由现代舞和宫廷舞结合的,到这个时候,我才感觉自己变成新的了。

我想起来林怀民老师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要我记得回到自己的初衷。当时我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不管你是谁,你一定要回到初衷,你才可以知道你是谁、你要去哪里,你才可以安全地回家。

所以我回到梭罗,我跳传统舞,我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面,不断精进——只有练习,才能增加你的品质、照顾你的品质。

《人之岛》(李佳晔 摄 微光制造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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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相遇

Q:后来你跟宇光先后离开云门,再次见到宇光,就是他参加流浪者计划来到印尼。你听到他要来钓鱼,有吓一跳吗?

Danang:我第一个想法是,怎么这么好啊!申请到一笔经费,来做跟创作没有关系的事情,这个太好了,因为其实不管你有意识或没有意识,这些经验都还是会被带到舞台上面。但是我自己对钓鱼没有经验,我只能帮忙推荐认识的朋友,告诉宇光可能可以去哪里钓鱼。

其实以前在舞团,跟宇光没有特别亲近。而且宇光这个人酷酷的、话不多。但他来到梭罗的时候,我觉得他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带他去做梭罗人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发呆。就去找一个地方,在那里什么事都不做,只是抽烟、聊天。让他像梭罗人用非常轻松的步调过生活。

我也有邀请宇光看我们宫廷舞的练习,那时候我是想跟他分享,宫廷舞的学习,和在舞蹈学院的学习是很不同的。像宇光他们在学舞的时候,会有很精准的节拍,但在宫廷舞是没有的。资深的舞者会站在前面,学习就用眼睛去看,即便还很茫然,身体就要跟著动、用耳朵去听。你就是要慢慢地去学习。所以一个小时的宫廷舞,大约要花一整年的时间学习,但学了之后,永远都不会忘记了,舞蹈已经记到身体里了。

我们一起到处走走的时候看到一个很有趣的活动,在田中央有一个舞蹈表演,有很多年轻的舞者,他们戴著面具、在那个雨蒙蒙的地方跳舞。这件事让我们都很震撼,那时候宇光突然说,我们应该要一起做些东西。其实当下我只觉得我是在陪朋友旅行,没想到宇光回去了之后,他还在想,后来就真的得到卫武营的支持,开始发展作品。

差异

Q:宇光说过,再一次和你一起跳舞,他超痛苦的,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不是舞者的状态了。当你看到他的身体状态时,你怎么想像要和他一起站上台?

Danang:再一次一起工作,其实也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是没有在练习的状态。但我没有太在意,这就是生活,他选择的不是身体上的训练,而是心智上的训练。

只是,我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当宇光说他要跳舞——大家就笑翻了。记忆中,宇光在云门就是酷酷的,所有的动作都做得非常到位的一名舞者,那现在,他变回了小孩,要像小孩一样地重新学习,重新开始——大家笑他,不是嘲笑,就是好笑而已。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不是舞者的身体了,很不一样。他很辛苦,不只是舞步记不起来,他也非常容易疲累,但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就是笑,用笑带过去。虽然他的身体有很多变化,但你绝对感觉得到,他还是一样热爱舞蹈,这是肯定的。

Q:在排练《人之岛》时,你们都怎么进行?认识这么久,排练时气氛如何?有吵架的时候吗?

Danang:我们在排练时什么都可以聊,讨论这个动作来自哪里?或是聊台湾或印尼有什么样的现象?在其他地方旅行驻村的时候,当地的居民、文化给我们带来什么灵感?——但我呢,非常讨厌王宇光很常非常地严肃。他严肃的时候,没有笑容,但他发疯的时候就跟小朋友一样。所以我们在排练的时候,会在严肃和好玩之间来回。在混乱的笑闹中,我们也时常找到一些线索。

Q:在你眼中,宇光是一名怎么样的编舞者?什么样的人?

Danang:宇光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从他穿的衣服你就知道了,永远都是黑白,永远都让自己简简单单。而作为一个编舞者,他非常聪明、敏感,他的眼光很有品味,会看到很对的重点,非常小但很有力道的东西。他当然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所以,其实我心里也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他选择跟我一起跳舞?为什么是我?我是很受宠若惊的。

跟宇光相处到现在,我们不单单是朋友而已,我们之间有一个很强的连结,像兄弟一样。这个作品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只希望这个作品,可以让观众感受到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生命,我们一起在舞台上的意义。

*采访日期:2024/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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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开放阅览时间为 2025/01/08 ~ 2025/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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