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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瑞拉斯的音樂充滿了對生命的熱情。(IMG藝術經紀公司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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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靈魂的歌聲

荷西.卡瑞拉斯的歌路歷程

去年四月親聆卡瑞拉斯獨唱會的台北樂迷,印象最深切的不僅在國家音樂廳廳內與室外場面的熱烈,迴盪在我們內心的,更是卡瑞拉斯歌聲所含蘊的一種細膩與敏感的眞情。

去年四月親聆卡瑞拉斯獨唱會的台北樂迷,印象最深切的不僅在國家音樂廳廳內與室外場面的熱烈,迴盪在我們內心的,更是卡瑞拉斯歌聲所含蘊的一種細膩與敏感的眞情。

卡瑞拉斯獨唱會

2月22日 19:30

國家音樂廳

有別於一般男高音的英雄姿態或懾人的聲勢,卡瑞拉斯的歌與其人靜靜地散發出一種溫柔、一種經過內歛的西班牙熱情。在性格上,卡瑞拉斯自承是稍稍害羞,卻同時又大膽自信的。在歌唱上,單是一個美麗的聲音,究竟不是他最終的目標;卡瑞拉斯衷心追求的,是情感的表達。理念與技巧雖然相輔相成,他再三強調若以純技巧的表現爲目標,充其量只淪爲一介技匠。對他來說,情感的詮釋是歌唱的目標,其餘都是次要的。這個從心靈的感受,透過思考,而由聲音傳達出來的過程,卡瑞拉斯稱之爲「來自靈魂的歌聲」。他並以此爲書名,於一九八九年出版了自傳。

以情感唱活了「荷西」

也許正是因爲卡瑞拉斯着重情感的詮釋甚於技巧的表現,聽衆始能與他同時投入他所飾演的角色,而悲喜交集。卡瑞拉斯不刻意追求驚人的技巧,卻潛心尋找一個獨特的,屬於他個人的聲音。嚴格說來,他的音色偏向抒情而帶有戲劇性,線條流暢又具有相當的張力。他在詮釋上尋找突破,並藉此拓展了抒情男高音的領域,以吐字和加強語氣等等悉心的處理,克服了如《阿依達》等劇對男高音濃重質感和力度的挑戰,而將Radames這樣一位英雄式的男主角重塑成一個敏感的情人,證明他運用詮釋和情感的表達,也可以勝任原本或許並不適合他的角色。卡拉揚曾讚許他道:「我活到七十四歲,終於聽到了一個荷西(《卡門》男主角)如我所夢想一般地被唱活了!」當年卡瑞拉斯三十六歲,在名女高音卡芭葉和卡拉揚的提攜下,憑着他的天份、技巧和膽識來向傳統的詮釋挑戰,而塑造了自己的演唱風格。

我想,卡瑞拉斯在歌劇以及人生舞台上成功的最大特色,正在於他的誠懇與一股不服輸的執着。他曾說寧可在舞台上少唱幾年,但要每一片刻都唱得忠實。另一方面他寧願拓展新的角色、新的領域,以發現自己終極的可能性,也不願一生侷限於二三已臻完美的曲目。他冒險,他也付出;他要每一位聽衆感受到他正在爲他而唱。

卡瑞拉斯談及他最喜愛的兩個歌劇角色,一是《波希米亞人》的魯道夫,一是《卡門》的荷西。我想這兩個角色合而爲一正好描寫了卡瑞拉斯的性格。前者如他所說充滿了詩情,洋溢着巴黎貧困藝術靑年們盡情嚐取生活的點滴和一份淡淡的憂愁。《卡門》中的荷西則潛藏深切的熱情;當一刀刺向所愛的卡門那刹那,與命運挑戰與不服的精神,反射出卡瑞拉斯個人征服歌劇事業與戰勝病魔與死神的狂熱生命力。

謙和平實,不染大牌癖性

卡瑞拉斯取得了世界當代三大男高音之一的美名,固然由於他的天份,也更因爲他具備「自知之明」的智慧。他所拿手的是抒情男高音角色,一方面由於天賦音色使然,另一方面因爲他自稱有着浪漫而帶有些許憂鬱的個性。樂評也認爲《波西米亞人》中的男主角魯道夫好像是普契尼專爲卡瑞拉斯而譜寫的角色。卡瑞拉斯說《波希米亞人》此劇具有歌劇史上最令人難忘的一些片段,而它的文字卻又如此簡單,詩句如此平易。這恰好形容卡瑞拉斯其人:他平實謙和,不善炫耀。這一點表現在歌唱方面,他極力忠於作曲家原作,不爲了誇示高音或技巧而擅改音符。表現在生活上,他不沾染大牌癖性,在一般歌劇明星紛紛製造個人神話時,他仍坦承上台前唯一秘方僅是喝一口水潤喉而已。他講究嚴格的自律和敬業精神。他充份準備,排練準時,在演唱生活中表現的不是一個驕縱的明星姿態,而是一位專業而堅定的藝術家。他曾說:「我熱愛演唱魯道夫這個角色,因爲他是個能喚起深情和共鳴的靑年。當聽衆初見他時,他顯得有點輕浮與不成熟。逐漸我們看着他增長智慧,性格透露出優美高貴的一面。最後在此悲劇落幕時,一切美好的人性都由他而呈現出來。」卡瑞拉斯正當極其年輕、意興風發的演唱生涯中,突然受到絕症的侵襲,而經歷了一個沈思和自省的階段,毋寧說是從上天所安排的殘酷命運下的意外收穫。他睿智了,成熟了,更有韌度了。在生活和歌唱上不但沒有因挫折而跌倒,反而透露出溫煦美好的獨特氣質來。

這位被台灣聽衆所喜愛的男高音,七歲就在家鄕巴塞隆納的廣播中首度公開演唱〈善變的女人〉;廿四歲即與當代名家卡芭葉同台演出,從此成爲世界各地歌劇院的寵兒;廿七歲他在倫敦柯芬花園首演。今年一月底他將是病後第二次在柯芬花園露面,演出威爾第的Stiffelio。從死神手中逃回聽衆懷抱的卡瑞拉斯在歌劇界仍然活躍,但已決心將演唱場次銳減,進而投注心力於他所創設的醫療基金會事業上。據說二十多年前,他的母親在同一病魔手中失去生命,在其母子最後一次談話中,母親對他表達了深深的信念,相信卡瑞拉斯會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也許她早已預見卡瑞拉斯不僅會攀上歌劇世界的巔峯,遠在他康復之後的今天,又會再登上擁抱人群、助人濟世的新里程。

赤裸獨立舞台,傾心演唱

一般歌劇演唱家在「單挑」獨唱會時,少能予人以細膩和深度的美感,卡瑞拉斯卻不一樣。去年四月十一日在他獨唱會後的餐敍中,他曾特別表達對獨唱會的「鍾愛」,撤去了佈景、戲裝和其他歌手同台的龐大陣容,他說他感覺「赤裸」;然而單獨站在舞台中央,只能倚賴一架鋼琴,他卻最能全心付出;運用色彩、力度、表情和音量的變化,傳達自己內心的感動,引領聽衆進入他所勾勒出來的雋永境界。記得上次獨唱他所唱的〈上主垂憐〉和〈我親愛的〉等這種音樂系學生經常習唱的歌曲,除了運用了輕聲和氣息的絕對控制不是一般男高音所能輕易做到之外,那種專注、堅持、嘔心泣血、絕不煽惑的「自我歌詠」的風格,在國家音樂廳空氣中所凝成的心的悸動,豈只是「引起聽衆的共鳴」所能形容;他使人猛省作曲家的偉大,人聲樂器的神奇,歌者的隱身和渺小,人類生命悲劇性的本質、無奈和値得樂觀。那一夜他雖演唱了廿多首歌曲,扮演了許多不同的角色,綜觀卻是卡瑞拉斯相當人性化的整體風貌,建立了他獨唱會的風格。

在他病中漫長的數月間,他曾發願說:「若我有一天能活着回到舞台上來,我一定要在故鄕巴塞隆納首次再與全世界的聽衆見面。」一九八八年七月間,在巴塞隆納十五萬人空巷的一個夜晚,他實踐了這個諾言。去年四月間卡瑞拉斯在離去的前夕也曾說:「台灣聽衆的熱情使我難忘,我一定要再回來爲你們歌唱!」

二月廿二日我們將期待且歡迎卡瑞拉斯來實現他的諾言。

 

文字|劉塞雲 聲樂家、師大音樂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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