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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西方,中國的表演形式對場地的要求就極爲簡單。(劉克華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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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台與殿堂 「南方露天藝術節」之後的一些思考

去年十月,高雄市中正文化中心廣場上,由民間團體主辦了別開生面的「露天藝術節」,吸引了近兩萬名的市民前往參加,蔚爲盛況。本文作者做爲參與演出的一份子,從劇場的角度思考「露天」和「室內」表演的差異性;並談及藝術節活動對南部文化生態的意義及影響。

去年十月,高雄市中正文化中心廣場上,由民間團體主辦了別開生面的「露天藝術節」,吸引了近兩萬名的市民前往參加,蔚爲盛況。本文作者做爲參與演出的一份子,從劇場的角度思考「露天」和「室內」表演的差異性;並談及藝術節活動對南部文化生態的意義及影響。

去年的十月中至十月底,由南方文敎基金會所主辦的「露天藝術節」,在高雄市的文化中心廣場開鑼。由於主辦單位的愼重其事,一時嘉賓雲集;平常各忙各的,老死不相往來的工作團體也藉此機會走訪串門,互道平安。由於節目多樣化、現場氣氛熱烈,不亞於一個盛大的節慶與賽會,把沈寂多時的高雄市區,渲染得熱鬧非凡。

中西表演藝術的空間差異性

殿堂表演與野台演出一直就是表演藝術中兩種鮮明的區隔。事實上,就起源而言,戶外的表演應該是遠在室內演出之前發生;最初的表演無所謂室內或室外,當觀衆越聚越多,並且更想聽淸楚、看淸楚表演者所傳遞的訊息,於是,「不受干擾」成爲首要面對的問題。而當事情或故事越說越複雜,「強調」及「焦點」成爲第二個要克服的問題。所以,一個不受環境因素和天候影響,且專門爲演出而建造的「房子」就應運而生了。

西方的主流表演藝術極早就對表演場地進行思考和改進,並對演出場所的構造和各項技術,在創作過程中的搭配,發展出一套完整的組合關係。但在中國,室外表演的特色和技巧一直保留在傳統的戲曲裡,而省略(或減少)了對場地、舞台、燈光等硬體材料和技術的倚賴。即使精細如平劇、崑曲,地方性如歌仔戲、布袋戲,也都保留了室外演出時對觀衆照顧的特色,甚而內化到整個表演形式和表演體系裡頭,把這樣的照顧,變成一種表演。這樣的例子俯拾皆是,在平劇裡,從一出場的亮相、起霸、自道家門,到和對手說沒兩句就跳出和對手演戲的情緒,來與觀衆分享他的經驗、判斷。甚而像丑角在場上與觀衆靈活而輕鬆的即興問答(在平劇中,丑角的語言還特別使用京白而非韻白,以讓當時北京的觀衆感覺演員與觀衆之間沒有溝通上的障礙等),在在都顯示著中國的表演形式與西方的發展路徑極爲不同。由表演形式推及到劇場構造及演出組織,也因此有極大的差異。一個西方的「精緻」表演搬來台灣,動輒數千萬元,除了人員的車馬費、演出費、行政費用等不算之外,表演場地本身硬體條件的高度配合、超大型的空中巴士載運繁多的服裝、佈景、道具甚至器械等均耗人費力,曠日費時。目的無他,不過只是「重建」或「再現」原劇與當時演出的整體設計。

中國的表演形式對「場地」的要求相形之下就極爲簡單(在此不談梅蘭芳、郭小莊或當代傳奇劇場對傳統的表演形式或場地、技術所作的改變或革新)。「劇場」對中國人而言只是一個「遮雨看戲的棚子」,台語至今還保留這個說詞。甚而在任何場所,都可以演出任何戲碼,觀衆在戶內戶外,所看見的演出幾乎沒甚麼不同。劇團及劇藝學校致力訓練的都是表演和音樂能力,大大的有別於西方「劇場元素平等論」的基本槪念。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透過傳統劇場嚴謹而苛刻的訓練和「衝州撞府」的高度適應力,我們的戲曲藝術也達到了一個高峰,顯示並非「室內」的表演方式才是表演藝術發展上的唯一選擇。

戲院,或大型的演講廳?

就現階段而言,在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中,台灣的面貌是極度分裂的。台灣的現代劇場移植了西方的技術與觀念,建造了數十座一級、二級或沒什麼等級的表演中心。而大部分因爲沒有淸楚槪念和認識的結果,充其量不過是大型的演講廳或會議廳,這樣的表演場地對不管是傳統或是現代的表演藝術,都沒有多大的助益;另一方面,原來從中國大陸帶來的老舊話劇形式逐漸吸引不了觀衆,加上一批批的歸國學人們帶進西方現今流行或不流行的表演方法和表演思惟,轉型中的社會也追求一日數變的表演內容和理論,小劇場於焉興起。但由於缺乏深厚根基和思考、行動(或訓練)、生活相互淬鍊的結果,使得小劇場此起彼落的現象,只不過代表著無數實驗者面對自己和社會變遷時,內心的掙扎與擺盪。但成功的例子如屛風或表演工作坊等現階段極紅的表演,由於挾帶專業的劇場技術作爲後盾,使得「專業化」的技術和高成本的製作成爲讓觀衆們湧進劇場,買票看戲的不可或缺的條件。

另一方面,傳統的戲曲式微,戲曲的表演者們無不處心積慮的想要把自己的表演和新的劇碼,努力打進現代的表演殿堂。彷彿不在專業化的室內,就顯得沒格調,不精采。我們幾乎可以這樣預期他們感覺一般觀衆的心態:只要在室外,只要在野台,表演就不嚴肅、不精緻,戲的內容就粗魯、粗糙、沒有文化、沒有內涵。而只要在室內演出,即使沉悶,沒有創意或隨便,都因爲「專業」的帽子扣住而顯得高尙起來。

高雄劇場尙在「賺麪包」階段

高雄市的劇場活動向來乏人問津,活動內容的嚴肅意義在程度上自然遠不及台北劇場的探索深入與影響廣泛,面貌上也不如台北的百家爭鳴,百花齊放。高雄的劇團目前也不過是在解決生存的問題,談不上創作,更談不上嚴肅、具有思考性及選擇性、多面貌和專業化分工的創作。談到這樣的問題及層面,顯然不是高雄的劇場界能思考或想法解決的問題。人家爭的是原則與方法,而此間爭的,似乎只不過是生存與麵包。

因此,南方文敎基金會所舉辦的露天藝術節,激勵的意義事實上大於專業演出的意義,過程和觀衆的參與又重於收穫。

高雄的表演環境尙在起步與建設的階段,因此建立參與的習慣和提昇表演的品質是現階段首要的工作。露天藝術節的舉辦,除了平衡表演團體的生態、培養觀衆人口之外,更重要的是提供一個嘗試的空間,尋找改善的可能。

在十場的活動中,除了音樂團體和遠從大陸請來的杖頭傀儡、許福能的皮影戲、布袋戲之外,其餘本地現代劇團的演出則略顯生澀。然而十場的活動仍吸引了近兩萬名的觀衆前來觀賞,與去年第一屆露天藝術節不到一萬名的觀衆比較,顯然在各方面都有長足的進步。

希望不斷有更多這類的活動,提供給此地的居民更多的機會,刺激本地的表演團體創作更接近群衆的作品,讓此間的表演生態更豐富,表演的環境更成熟,以開拓出眞正屬於自己的,南方的天空。

 

文字|劉克華 「息壤」戲劇工作坊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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