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股蒙古熱潮的展演中,我們對蒙古文化、歌舞、樂器的認識有多少?對於引介少數民族樂舞,我們如何轉好奇爲尊重,變喜愛爲認知?
去年(1993)味全埔心牧場從九月底到十二月中推出了長達三個月的蒙古民俗文化季,每天由來自內蒙的民族文化藝術團(烏蘭牧騎歌舞團)定時表演歌舞騎術,又有靜態的文物展覽,觀衆如潮,途爲之塞。十月底至十一月初,愛樂文敎基金會邀請內蒙古靑年合唱團來台巡迴演唱,其曲目和唱風也令人耳目一新。蒙藏委員會則於十二月中旬舉辦「蒙藏之夜」,作爲蒙藏藝術活動系列之一,除了有蒙古樂舞團表演(節目和牧場的大同小異)之外,又有來自雪城的西藏歌舞團的節目。而台灣省立博物館從十二月中旬起爲期三個月的婚姻禮俗特展中也包括少數民族婚俗,尤其有蒙古樂舞團的蒙古婚禮歌舞表演,另外也有蒙古禮俗講座。如以蒙古爲主題來說,一時之間,我們的社會似乎有意去感受「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風情,以彌補台北「天烏烏,地亂亂,風起沙揚蔽樓房」的遺憾。
埔心牧場的整場表演以鄂爾多斯(Ortos,內蒙南部高原,也是舊旗名)王爺嫁女婚禮爲主題,把禮儀、歌舞、騎術、摔跤等有特色的節目有機地連串起來,一氣呵成,看後令人聯想到曼谷近郊玫瑰花園的泰國民俗觀光表演。對大多數觀衆而言,這個蒙古文化表演,應該可以滿足一次「異邦色彩」之旅。他們大概不在意美聲的獨唱和現代的伴奏。但是旣然有一位能言善道的主持人(她的台詞浪漫而美化),何不順便把樂器、樂種、舞種也簡介一下呢?
內蒙古靑年合唱團是一支受過嚴格訓練的專業團體,水準無庸置疑,曲目也頗具特色。他們雖然強調地方色彩,却因爲編制和訓練基本上是依現代模式,所唱的樂曲(包括西洋作品)實際上更接近藝術音樂的範疇。與其說聆賞蒙古傳統音樂,不如說聆賞來自內蒙的一支高水準專業合唱團。
換句話說,我在這股熱潮中沒有接收到多少我所預期的蒙古傳統。和我觀賞過的外蒙樂舞(也在舞台上)相比還是相當有距離。我在想,我們的大衆所感受的是什麼?是對前者娛樂性的好奇?是對後者藝術性的喜愛?
至於西藏的樂舞雖然也是由官辦歌舞團表演,總的來說,無論是宗敎樂器、吟誦、面具舞,乃至於民間的熱巴舞(ralpa)都比較接近原來的面貌。和我觀賞過由達賴喇嘛派出的樂舞團較接近。但是一曲〈阿里山的故娘〉却把我帶回到文工團的現實。我在想,我們的大衆由此能認識多少樂器、樂種和舞種?
走筆至此,聯想到省立博物館正展出的西藏樂器有小嗩吶及「大嗩呐」各一。但後者實際上是筒欽(dong-chen長號),屬於唇振氣鳴,而前者屬於簧振氣鳴,並非一類。可見得我們對少數民族的知識還是有限。
無論如何,引介少數民族文化當然有其正面的意義;最起碼給大衆增添一些見聞,留下一些印象。我們也可預期將來會有更多這種機會。但是在好奇和喜愛之餘,我們的傳播界和主辦者也有義務擔當起寓樂於敎的責任,以便於轉好奇爲尊重,變喜愛爲認知。
文字|韓國鐄 北伊利諾大學音樂系教授、國立藝術學院傳統藝術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