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翻開西方現代舞史，許多知名的現代舞團一向以個人主義爲標榜，除了只演出個人創作作品外，更明顯的連舞團名稱亦以個人的名字爲題，如：瑪莎．葛蘭姆、保羅．泰勒、荷西．李蒙……等。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在這些顯赫的偉人背後，有多少不知名的藝術工作者，用他們的靑春與才智，去成就一個流傳千古的技巧與作品；固然這是創作過程中的一種必然，但，卡蜜兒與羅丹的故事，提醒了我們一個藝術家抑鬱不伸的悲劇。

隨著時代思潮與社會的變遷，有不少來自不同背景的藝術工作者挑戰過去一些純舞蹈及文以載道或與時代脫節的編舞家，如一九六〇年代紐約傑得森敎堂（Judson Church）和七〇年代的大聯盟（Grand Union），那些「玩」創作的人開啓了美國後現代舞蹈的契機，同時也讓舞蹈藝術有了多元化的表現型態，舞蹈藝術的種子也愈撒愈廣了。

在「百花齊放、百鳥爭鳴」的時代，各路人馬聚集，互相切磋激盪出新的創作，所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合力創作（collaboration）形成風氣；除了不同藝術創作領域的合作，亦有二、三志同道合的藝術工作者合組舞團，其中愛索（ISO）現代舞團就是一個相當成功的例子。

ISO：平等、相似、同一

ISO舞團是由Daniel Ezralow, Jamey Hampton, Ashley Roland和Morleigh Steinberg四位優秀的舞蹈創作者在一九八六年合組的一個工作體，自一九八七年首次世界巡演以來，短短幾年之間，ISO舞團以優越高超的技巧與充滿想像空間的特殊舞蹈風格，吸引全世界觀衆的注目。

初看ISO這個舞團名稱，往往令人好奇，到底ISO是什麼意思？！翻開Webster新世界辭典的解釋，原來ISO是希臘文，也就是平等、相當、相似、相同、同一的意思。舞團以此為名，似乎就如他們合力創作的精神：大家地位平等，能力相當，因相似的習性與相同的理念，而聚合在一起爲同一個舞團而努力。

的確，從創團的兩女兩男藝術家的訓練與過去的專業經驗中可找出以下的幾個相似點：

一、傑出運動員的訓練背景：Ashley Roland得過體操、田徑、潛水的州冠軍；Jamey Hampton是個出色的徒手攀岩者；另外，曲棍球、足球、籃球也是他們所喜愛的運動。這些運動項目似乎和傳統舞蹈訓練的細緻有一大段距離，但事實上近年來類似此種不依傳統方式的訓練方法也漸漸影響了學院派的敎學。（記得筆者在美國上過後現代大師大衞．高登（David Gordon）的課，他唯一的要求：「不准跳舞」，如此舞蹈系不跳舞、戲劇系不演戲；瑪莎．克拉克（Martha Clarke）讓藝術各系學生面談，拿出各自的作品，互相質疑、批判，企圖在解構中重新找到新的結構。）也因爲ISO成員有多方面的身體能力，而形成一種新鮮、刺激的身體表現風格。

二、Momix舞團的歷鍊：ISO四位藝術家皆曾是Momix舞團重要的舞者與編舞者，其中Daniel Ezralow於一九八〇年協助創立Momix舞團，而其餘三位皆於一九八三年加入。

Momix舞團雖曾來台演出，但對國內觀衆來說仍爲陌生，但提起Pilobolus舞團，也許會勾起大家對Pilobolus舞團在國家劇院演出的記憶：其以運動員爲主的演出者，搭構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身體組合及令人莞爾的創作題材，時時搔動觀者的心，不斷湧出觀賞的喜悅。Momix的主要核心分子就來自Pilobolus舞團，而ISO來自Momix，如此代代相傳，ISO舞團承繼了某些Pilobolus的優點與特色，加上他們在Momix舞團多年的專業經驗，使得他們在表演默契與創作上愈臻成熟洗練。

三、合力創作（collaboration）的習慣：即興（Improvisation）爲其創作的基礎，但即興出現的驚奇有如流星一般燦爛、炫目，令人眼睛一亮，但卻稍縱即逝，所以要不斷的互相激盪以累積出更多即興的成果。

ISO創團成員除了合力創作的習慣，讓年年作品充滿瞬息萬變的驚奇外，他們也常和不同的團體互相合作，在一九八八年與著名的The BOBS合作，推出十分叫座的「ISOBOBS」巡廻表演，其創意翻新的舞台製作，令在場觀衆驚嘆不已，大獲好評。

四、自由創作（free lance）的空間：曾經聽聞早期在瑪莎．葛蘭姆舞團的一些資深舞者，在舞團長期沒有演出經費來源下而停止運作；但他們卻不願出去找工作，寧願領取微薄的社會救濟金過活。並不是他們懶惰或無法勝任其它工作，而是他們二十四小時待命，等候舞團隨時可能排練與演出。如今，如此「死忠」的舞者也許再也不多見了；而且，在許多專業舞團的合約上，也常常約束團員不能做其它工作。對一個正常營運、有固定演出的舞團，這是必然要對舞者的要求與對舞團的保障；但相對的，也限制了某些程度上的藝術成長與某些方面的藝術發展。

ISO雖然是一個共同的工作體，但也給予個人藝術發展的空間，他們各自在不同領域上發揮所長，Jamey Hampton的作品常被搬上電視螢幕，同時他於一九八九年爲他一向所支持的國際特赦組織籌辦一次大型的慈善舞蹈表演活動，另外，他也是一個音樂家與吉他製作家。Morleigh Stein-berg常旅居世界各地，如巴西、巴黎、日本及紐約等地，她曾於一九八二年在巴黎創辦了一個雙人舞團，也曾爲廣吿、服裝秀、演唱會編舞，對於參與電影工作更是興致勃勃。Daniel Ezralow被芝加哥論壇報稱爲美國具有國際巨星水準的舞蹈家之一，他常受邀爲許多知名的舞團編舞，如倫敦當代舞團、曼哈頓芭蕾舞團、巴黎歌劇院、芝加哥Hubbard Street舞團，以及國際巨星紐瑞．耶夫……等；多才多藝的他還在電影Camorra, The Vision of Sabbath Witches中參與演出與編舞。

所以，當他們不在一起工作時，並不表示一切停擺，相反的，他們各自去經驗不同合作環境，當下次他們再度聚集，已是帶著全身的豐盈，這也是ISO舞團的創作不斷出陳佈新的原因吧！

瞬息萬變的表演及多元化的營運方向

在過去幾年，ISO舞團的表演足跡遍及世界各地，也是知名的藝術節與劇院競邀的對象，除了林肯中心與美國Spoleto藝術節的演出，一九八八年秋天，ISO應義大利Teatro Communale of Alessandria之邀在米蘭世界首演Time Out（音樂部分由Ludovico Einaudi負責），並於一九九〇年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作美國本土的首演。一九九二年至一九九三年ISO舞團更將表演季延伸到美、歐、澳洲及遠東。一九九〇年春天該團首次在紐約推出自製的舞蹈季，一票難求，票房的吿捷，可見觀衆對ISO的歡迎。

除了巡廻表演以外，ISO舞團也爲美國公共電視製作演出特別節目Epi-sodes，並榮獲五項艾美獎。舞團並應邀爲大衞．鮑伊、寶拉．阿布拉的演唱會編舞，服裝界大師三宅一生的服裝秀，史汀、U2、The Neville Brothers、Lenny Kravitz、Pat Metheny的MTV等設計舞蹈及整體效果。

也許，有許多藝術家堅持某種純粹的藝術表現，反觀ISO舞團多元化的營運，使得其創作作品瞬息萬變，微妙的難以捉摸，其表演形式已超越了許多舞蹈限制，同時也受到藝評家的肯定：「ISO舞團以其創意融合了現代舞及新奇高超的肢體表演」（紐約時報）。「很難想像還有比ISO的舞蹈更具人性及流暢自然的表演。」（洛杉磯時報）。的確，在舞蹈的領域裡，ISO舞團儼然自成一派，獨領風騷。

經典之作來台演出

此次ISO來台，帶來了該團的經典之作《肇始》In the beginning、《神經病殺手》Psycho killer、《異國偵探》For-eign tails、《我願意》I do、《林格里尼的武力》Linguini arms、《遺傳因子》DNA、《驚惶失措》Helter skelter、《驚魂》Scare myself以及《夜思》Night thoughts等舞碼。從這些舞碼名稱看來，不難發現有不少十分入世與頗具戲劇張力的題材。另外，擅於運用道具和佈景也是ISO的特色之一，在《肇始》中燈光陰影的巧妙使用、《神經病殺手》以車子吐出煙霧營造氣氛、《異國偵探》的特殊服裝設計、《驚魂》的頭燈、《驚惶失措》中彈性布料張力的運用、《遺傳因子》中一根長棍時而有如令人炫目的火把，時而成了指揮棒，音樂隨之而起，一下子它又變成了一把劍，把棍子玩到極致，是個有趣的小品。

其中最著名的《夜思》，是創團的四位藝術家在一九八九年合力創作的結晶，兩男兩女懸吊在四條有高度彈性的鬆緊帶上，有如天使般，在空中用慢動作飛來飛去，極其優雅而充滿詩意，有別於他們慣用的高精力及充滿力度的肢體表現。

ISO此次來台演出，除創團四位表演者外，於一九九一、一九九二年加入的Brian Frette、Heather Richie亦在演出之列；足見ISO不但維持一貫開放式多元作風，亦不遺餘力吸收舞蹈新秀，賦予舞團新的風貌！

文字｜劉淑英 流浪舞者工作群創團召集人、玉米田實驗劇團駐團藝術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