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渡舞團」此次的作品突顯水平方向的空間運用,由於主題與舞蹈內容不盡契合,「抽象」與疏離之感油然而生,不過舞作的進行仍富邏輯性而順暢。
英國拉邦中心過渡舞團
7月8〜10日
國立藝術學院表演藝術中心舞蹈廳
七月九日英國拉邦中心的「過渡舞團」於國立藝術學院的表演藝術中心舞蹈廳演出,各個作品雖來自不同的編舞家,但前後一貫的形式與風格,及統一中求變化的動作取向,如果不看節目單,會以爲出自同一位美國派現代舞大師的心血。値得玩味的是,屬於拉邦所特有的抽象風格與幾何成形的舞作編排方式,依然可見。
地板動作的雙人舞貫串作品
開場的〈高藍.海奇的牛群與舞者〉以芭蕾中手的基本動作(port de bras)爲主題動作,繼而以上身癱軟下墜的方式,帶動空間與隊形的變化,加上單側身體的動力引發,則使芭蕾動作非芭蕾化。尤其,大量周邊動作的使用,被動式的重力運轉與芭蕾式造形的間隔轉換,頗有模斯.康寧漢(Merce Cun-ningham)舞作的味道。編舞家頌蘇.安似乎企圖把舞者當作音樂所述的牛群,其效果有如舞者身上多彩的中國式馬褂搭配,抽象且匪夷所思。
服裝的多彩亦可見之於馬克.墨菲的〈盲目約會〉中。幕啓時,三張紅色對照一張灰色、列成一排的高腳椅,各自嵌於方形的光圈中,隱隱透出一股酒店的頹廢感及男與女對立的暗示。男舞者喬納森.萊利西裝革履,並一如所料地坐上灰色椅子,其他三位女舞者,英格麗.茱斯包爾、瑞雪.班頓及茱莉亞.陶德則以叛逆的裝扮,分別坐上了紅色椅子;此後,一連串暗示「性」的動作,如兩手堅夾於大腿中、由頭順沿胸部而下的「自摸」,毫無疑問是意指約會的焦慮與期望。萊利分別與三位女舞者的雙人舞,充分地利用地板,作低角度帶斜軸的快速移位,過程驚險有趣,展現出雙人互持高難度的動作組合及強有力之個人技巧特色。舞者的表情由期望而失望,動作也由誇張挑釁,改以掩面的姿勢所取代。原先強力快速的音樂,不知何時跳接爲淒迷的慢拍,舞作結束得實在有點匆忙。
中場休息之後,穿著大皮鞋的三人舞,率先舞出〈獻給濕婆神的三支舞〉。這是一支三段式舞蹈,至於與濕婆神的關係,則很難看得出所以然來。倒是那種偏離垂直軸的快速移位又再度出現,配合吉他的節奏,局部性的動作加以重音的強調,在肢體的個別舞動之下,確有一番淸晰且活力充沛的局面。舞蹈進行雖由三人而六人,令人印象深刻的則是,舞者以大皮鞋的鞋尖爲支點,嘗試作非垂直地繞轉,雖使觀衆揑了一把冷汗,卻也爲其大胆嘗試的勇氣及開發肢體動作新領域的精神喝采。
〈茱廸絲〉則是整場中氣氛迥異的一支舞。黯淡的燈光,一開始就愁雲滿佈,古典式的長裙與對稱式的舞作架構,鋪陳出一股歷史的滄桑。有趣的是,偏向地板發展的雙人舞又再度出現;不同的是,動作傾向於綿延持續,間或雜以突然強調式的動作,雖有祈禱的手勢重複出現,宗敎的氣氛遠不如掙扎的無奈來得明顯;而且感覺上,似乎每位女舞者都是「茱廸絲」,因爲悲愴地裹捲與類似鞭擊的動作,並不限於某位舞者,雖然最後「茱廸絲」撫「屍」坐於舞台中央,但混雜地獨與群關係,並未足以使其角色突出。
《準備》批判前衛技法
結尾〈準備就緒〉的取材,強調朝氣與後現代式的零碎與錯置。舞作採以開始與結束銜接呼應的方式,當疲憊的女郞蹣跚地離場時,精力充沛的萊利卻進場宣佈:「我今天覺得棒極了!」躁狂的音樂由此而始,不管萊利在舞台一角如何抓狂,另一端着黑綠服裝的舞群,卻以有稜有角、緊繃感的動作,配上強力快速的流轉,隨著音樂翩翩起舞,直到忍無可忍的萊利大叫:「停掉音樂!」驀然間,一切靜止。在一位女郞意味深長地投枚藥片進萊利的玻璃杯後,舞群隨著樂曲,重複地作起地板導向的磨膝動作與快速旋轉移位,萊利此時卻莫名其妙地大笑,並在舞者間穿梭,直到先前的投藥女郞再次拿杯橘子汁,安撫其喝下,笑聲才停止。舞群也在無聲的情況下,再度起舞;喪氣的萊利則坐在一旁了無生氣,即使動人的雙人舞擦身而過,或軍隊式的舞群壓境,他卻始終以艱難而悸動的方式,游移於自我封閉的空間,旣不安份也不關心。當所有的舞者陸續離場時,一位活蹦亂跳的女舞者,卻進場坐下並高呼:「我今天覺得棒極了!」看來像是結束,其實也可以是另一段的開端。魯伊.賀塔的編舞,似乎嘗試集合某些前衛派的技法,作一番巡禮與批判。
整體來說,「過渡舞團」此次的作品頗爲強調偏離垂直軸的跳舞方式,突顯水平方向的空間運用,因此動作也大半朝向地板發展,即使是雙人舞也是靠動力一閃而過,而非高舉過頭亮相式地炫耀。由於主題與舞蹈內容不盡契合,「抽象」與疏離之感油然而生。不過可能緣自預先設定之節奏、題材及主題與變奏式(theme & variation)的編舞技法,使舞作的進行富邏輯而順暢,加上性與暴力的刻意指涉,其兼顧情節與意涵的企圖,可謂一目了然。
文字|盧玉珍 紐約大學表演學博士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