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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勾勒出的臨界時空,既表徵夢裡他人操縱與玩弄,從另一個角度看,也傳達出自我和本我之間的糾葛及掙扎。(林鑠齊 攝)
跨界表演 演出評論/跨界表演

簡室蘊繁香.自然意深長

談陳品秀創作《百夜詞》

白色胚布的背景和白色膠質地板,簡單的幾盞燈,再配上表演者簡陋的家居打扮,《百夜詞》的製作可說相當節儉;然而,這樣簡約的設計若非預算有限,恐怕想刻意做也得大費周章,還不見得能夠如此「自然」。

白色胚布的背景和白色膠質地板,簡單的幾盞燈,再配上表演者簡陋的家居打扮,《百夜詞》的製作可說相當節儉;然而,這樣簡約的設計若非預算有限,恐怕想刻意做也得大費周章,還不見得能夠如此「自然」。

《百夜詞》河左岸劇團.陳品秀作品

8月9〜12日

華山果酒禮堂二樓

「夢」是很個人的經驗產物,而「獨自在夜裡醒來」更是種孤獨領受的感覺;能夠將個人經驗結合這樣孤獨領受的感覺具象地呈現在舞台上,並且獲得觀衆共鳴,實在不容易,而陳品秀在爲河左岸劇團創作的《百夜詞》中做到了。

混沌的白.微曦的夜

《百夜詞》是陳品秀爲河左岸劇團編作的第二部作品,風格延續前一部作品《迷走地圖番外篇─聖地傳》,融合影像、舞台裝置、肢體和劇場表現。嚴格來說,《百夜詞》不能算是戲,也欠缺舞蹈該有的技術呈現與肢體新意,就是一場沒有什麼情節發展的「表演」,或者套句時下慣稱的名詞「跨領域演出」。

這齣作品在華山藝術特區裡極爲簡陋的果酒禮堂呈現,水泥地加上狹長兩側附窗的空間,宛如一般學校教室,硬體設備相當有限,就連裝置藝術工作者陳建北,也只能藉由三塊白色大胚布來裝飾表演區,再搭出一個梯形天幕,配合著散渙的日光燈,觀衆一進劇場,就先感受到眼前一片混沌的白,正符合了作品「入夜後,微曦前」的主題。這樣簡約的劇場空間和舞台設計,卻更貼近似夢似醒那種不怎麼具象的模糊感。

開演前的十幾分鐘,四個男演員陸續進場,他們身穿白色夏布汗衫、黑色短褲,就像一般男子的家居打扮,臉上參差不齊的鬍渣和倦容,的確也表現出入夜前的窘態。他們分別在舞台間做各自的動作,或打掃、或漱口、或拖地,這段畫面彷彿作品的楔子,早來的觀衆見著了演員「入睡」前的樣貌,錯過了這段,也不會失去作品的完整性。

糾葛對照的夢態

正式演出一開始,四個演員再度進場睡臥在右前舞台上,昏喑的場燈將觀衆視覺帶入「夢」中。舞台上勾勒出夢與眞實交錯的臨界時空,其中三個演員像是安睡者夢裡的分身,在看似現實的夢境裡做著盥洗等日常的動作。接著,三位表演者又宛如夢中人做出拉扯睡者的肢體語彙,既表徵夢裡他人操縱與玩弄,從另一個角度看,也傳達出自我和本我之間的糾葛及掙扎。一陣玩弄後,睡者起身抽菸,看著電視,眞實世界的音樂揚起,夢魘隨之散去。看到這裡,觀衆的視覺多半已經歷了一場淺睡,舞台上的夢態暫留在腦海裡。

到了第二段影像裝置製造出虛實的效果,燈光從昏暗到明亮,表演區裡兩個宿醉的男子,在半醒半夢間面對觀衆,端杯、喝水、洗臉、如廁等日常動作再度出現,藉由燈光營造出的剪影,一大一小的兩人相對動作,如鏡中的自我,也似眞實和夢境的對比。觀衆此時才感受到,前段的夢醒不過是白夜時意識的臨界狀態,夢依然在進行著,窗外雨沒有停的意思,睡者仍然闔著眼睛,直到鳥鳴。

孤獨變奏.日常生活

天亮了,表演者在佈滿影像的地板上做起體操,在此段表演裡,沒有夢和眞實的交錯,有的只是自我表露,陳品秀安排四段獨秀,讓表演者各自發揮,有人不停旋轉;有人重覆著一個既定的形象;還有人自發性地動起身體每一寸肌肉,這樣的動甚至深入骨頭關節。燈暗前,背景出現四位表演者踏影的畫面,與舞台前的眞實相呼應,一場夢、眞實和自我的表露在沈靜的樂音和定格般的舞台表現下終場。

雖然整部作品著重劇場形式,但舞蹈科班出身的陳品秀並沒有忽略演員的肢體表現,即便是一個常人熟悉的生活動作,她都能夠運用速度、節奏變化,建構出舞蹈化的肢體語彙,某種程度已不再那麼地寫實;例如在許多演員群舞同一連續性動作,卻由於時間誤差形成動作變化。此外,演員們也偶爾出現非生活化的肢體語彙,這算是編導滿足個人編舞癮的安排。

過場各有千秋

一個小時的演出,陳品秀將舞台節奏捏拿得當,從一開始的沈靜入睡到夢境和眞實交雜,最後轉爲自我表露的演員獨秀,將演出帶向高潮,再到比沈靜的夜更有動感的天明,這場表演彷彿順著自然時空行進,觀衆的視覺與內心感受自然不會有壓力,共鳴油然而生。

《百夜詞》最大的特色不在於劇情感人或舞蹈好看,而是編導在幾段融入演出裡的過場安排,以及開發每位演員的表演力。部分看似口述的段落,雖然並不具台詞意義,不過,也增添了戲劇張力。倒是四位演員輪流上台秀一段電視推銷廣告,演員分別以不同國家的語言,從用日語描繪日本偶像劇(事實上只是發音近似日語);法語賣某種產品;到以德語講沒有收話者的電話,所謂的日、德、法三種語言,也僅止於意象式的發音,說些什麼內容,連懂這三種語言的觀衆也聽不懂,卻著實達到「笑」果;再加上演員表達出的肢體語彙,這幾段「過場」就各有千秋了。

道不盡的自然展露

四位男演員的表現功不可沒。曾參與過幾檔小劇場演出的安原良,在《百夜詞》裡的表演相當突出,有幾段似戲像舞的演出,他自發性地傳達出身體內在能量的肢體語 彙;尤其是他末段的個人秀,伴著上世紀初非職業歌者破音唱《魔笛》的老唱盤聲,他將自己轉化爲女歌手,「演」出一番台上唱演歌劇的肢體語彙,逗趣的動作中,還看得出他發自內在的身體能量。

另外,已有十多年劇場演出經驗的Fa,在《百夜詞》裡,既能展現肢體動作的魅力,又充分地表露演技。而王仁千雖然沒有受過正統默劇訓練,但是他很能夠掌握現場觀衆的反應,他的表情和肢體動作牽引著觀衆隨著舞台情緒走。擅長劇本創作又長期從事舞蹈表演的李爲仁,在四個表演者中反而顯得特別,他的肢體動作最具舞蹈風格,因此在部分段落中,讓他在台上顯得弱了些;不過,在獨舞裡,技巧純熟的「蘇菲旋轉」充分地展露他的專業。

從舞台視覺來看,白色的胚布背景、天幕和白色膠質地板,簡單的幾盞燈,再配上表演者簡陋的家居打扮,《百夜詞》的製作可說相當節儉;然而,這樣簡約的設計若非預算有限,恐怕想刻意做也得大費周章,還不見得能夠如此「自然」。

儘管《百夜詞》的製作規模小,表演場地也極爲簡陋,創作者試圖傳達的意念卻能不受限地表達,足見編導的用心和參與者的努力。無論是舞還是戲,利用有限的條件,發揮最大的創意和表現力,使作品能夠讓觀賞者心有同感,這是《百夜詞》成功之處。

 

文字|王凌莉 媒體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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