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半前,在「原形畢露-還原入雅」中,陳玉秀探索的是還原舞者身心的原始性與純粹性,在生命的成長與蛻變中,期待肉體能坦率地存活,舞者心靈的醒悟是藉著「中心軸」的追索而產生。經過七百個日子的成長與蛻變,她要析解的是,雅樂舞原始精神與舞象的結構,她要重構的是現代人的雅樂舞。
振興雅樂舞團「雅樂舞之美-結構、解構、重構」
2002年12月7、8日
台北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從「原形畢露-還原入雅」到「雅樂舞之美-結構、解構、重構」,陳玉秀以探險者的身分攀登在形體與意念的雙峰之間,形體是對「中心軸的體現」、「佾舞」、「春鶯囀」的認知;意念是探索「生命本質之能量、氣量與心量」。誠實、恭敬、認真地面對自我,是陳玉秀尋求「中心軸」的原則。為達到還原身心的本質,透過「中心軸」的體現,無論有沒有受過舞蹈訓練的舞者,不分年齡都試圖跳脫被社會習氣沾染的陋習,他們首先要突破身心的困境,坦蕩蕩地面對與接受自我在生存過程中的身心障礙,並且誠懇地將它呈現在他人的面前。
東西相異的藝術美學
就舞蹈的技巧而言,「中心軸」的體驗就如瑪莎‧葛蘭姆的收縮(contraction)與釋出(release)一樣重要,是一種動作技巧的原理與原則,但所不同的是葛蘭姆先啟發舞者生理的動力,再要求舞者注入精神層面的思想與情感;相反地,陳玉秀要做的是先還原舞者身心的原始性與純粹性,以心靈為主體,追索身心的原形,這是一種「隨心所欲」、「相由心生」的藝術精神,它與西方的藝術理論和美學有極大的出入。
徐復觀先生強調「氣韻生動」(rhythmic vitality)是中國書法與繪畫的美學特質,「氣韻」是指運行筆墨的技巧,是藝術品傳神的儀形外貌,它具有形象之美,例如音樂的旋律變化,書法的剛柔並濟的力道,繪畫的陰暗、色彩與線條之變化,舞蹈動作動力的變化……等;「生動」是指具備藝術品的生命力,將生氣與精神注入不具生命的藝術品,是藝術品儀形之外摸不著、看不到,卻可感受得到的內在思想與精神。它與「氣韻」二字是相通的,即是含有「氣韻」之藝術品必擁有豐富的生命力,「生動」之藝術品必擁有豐富的精神、觀念、感情、想像力與生命力。因此每件藝術品都是融合內在精神與外在的儀形而存在,這是一種「中國的藝術精神」,它是一種由內向下自然流露的藝術形體,雖然形儀外貌的存在是藝術品要素,但是「傳神」才是藝術品真正的生命力。
西方人早在西元前四、五世紀已開始對藝術與美學之研究,其原始性格是屬宗教與道德的,「和諧」成為「美」的代名詞,宇宙的和諧是有次序、有規則的循環;由此觀之,和諧的事物應具有「合理」、「善」與「美」的特質,「合理」意指有秩序、規則與有限的,反之混亂、不可理解、無限的事物,都不具「善」與「美」的特質。這是西方美學與藝術的發展根基,藝術品的形式與內容成為藝術創作的主體,理性的思辯與論證是被推崇的,感性的經驗與理解成為藝術欣賞品的附屬品,因此藝術品的外在形式之重要性甚於其內在涵義。
還原身心純粹性 重構現代雅樂舞
兩年半前,在「原形畢露-還原入雅」中,陳玉秀探索的是還原舞者身心的原始性與純粹性,在生命的成長與蛻變中,期待肉體能坦率地存活,舞者心靈的醒悟是藉著「中心軸」的追索而產生。經過七百個日子的成長與蛻變,她要析解的是,雅樂舞原始精神與舞象的結構,她要重構的是現代人的雅樂舞,因此,《對身體的禮》、《佾舞身心的源頭》、《佾舞》、《春鶯囀再詮釋》是屬於探索雅樂舞原始精神與結構的部分;《春鶯囀再詮釋》、《動力的流注》和《針穴之舞》則屬解構之後的重構。
回歸傳統、回歸身體與自然的舞蹈理念是這場舞展的中心思維,藉由祁業榮的生理解剖學之研究報告與現身說法,再次凸顯在雅樂舞的運行中,以中心軸的概念,舞者的身體可真正放鬆、自在地產生內斂與外放的動作,所運用的肌肉群是淺層與深層肌肉皆然,這是一個劃時代的研究,要將由心靈的醒悟產生的舞蹈,以科學的方法來驗證,其實這場說明與討論的意義更勝於整場演出。雖然探究的主題與內容常是超過一般俗人所能理解,這種說法並非否認古舞研究者與演出者的成就,然而基本上,演出的節目內容較接近創作者探索的心路歷程,它企圖涉獵是生命的哲學、藝術與醫學生活,若以西方的藝術理念與美學觀來欣賞它,將會陷入無厘頭的困境。
文字|江映碧 中國文化大學舞蹈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