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當七〇年代的美國仍然以駐於紐約市的瑪莎．葛蘭姆等舞團為首，引領現代舞風騷之際，四位達特茅斯大學（Dart-mouth College）生物系的男生在生平第一次現代舞課的期末展演中，表演了一段長達十一分鐘的舞蹈，取名為《碧洛伯樂斯》（Pilobolus，指一種向光的蕈類），這一段凸顯人體學的精湛演出贏得滿堂喝采，並致使四位男生決定自組舞團，以首演作品《碧洛伯樂斯》為團名，在康乃狄克州的華盛頓鎭默默進行動作實驗。當他們於一九七一年在路易／尼可來（M. Louis／A. Nikolais）舞蹈實驗劇場舉行紐約市的首演後，立刻成為舞蹈界的話題，形成主流外的一大震撼。

這四位大男生的現代舞老師愛麗笙．闕司（Alison Chase）及瑪莎．克拉克（Martha Clark）也於一九七三年加入碧洛伯樂斯，自此，四位沒有舞蹈基礎的男舞者，及兩位舞蹈經驗豐富的女舞者共同研發嶄新的舞蹈風格。從扶持、倚靠彼此的肢體開始，碧洛伯樂斯先以運動競賽的形式取代傳統的舞蹈技巧，尋找表達自我的方式，再漸漸融合舞蹈劇場的形態，以運動與舞蹈兼容的獨特風格，在非主流的舞蹈團體中激起一陣旋風。

提供另一種視覺想像空間

在創團二十餘年後的今天，碧洛伯樂斯在美國的舞蹈界已不再是非主流的團體，他們為自己的舞蹈史寫下精湛的一頁。雖然有人認為這個舞團的作品類似體操表演或特技雜耍而不像是「舞蹈」，但是與其爭議他們的舞蹈性，毋寧說他們為舞蹈的呈現方式開啓了一扇新門。這一扇門讓舞蹈門外漢及兒童觀衆都能輕易跨入、感受現代舞蹈藝術的平易近人，同時也讓舞蹈工作者一覽碧洛伯樂斯獨創的美學。

碧洛伯樂斯提供的視覺感應旣不是古典芭蕾舞裡為抗拒地心引力而一味向上發展的空間，也不是傳統現代舞的低沉氣氛，而是試圖超越極限地將空間層次擴大，讓時間變得更有效率，將各種力量的使用與效果發揮到淋漓盡致。在觀賞碧洛伯樂斯像是遊戲又像是舞蹈的表演時，觀衆最強烈的感受應是團隊精神、無盡的想像空間及舞蹈藝術的親和力。

擺脫編舞者及舞者各司其職的傳統，碧洛伯樂斯的作品大都是在排練室中經由全體舞者的腦力激盪勾勒舞蹈架構，利用即興的身體接觸將體力結合，激發出許多舞蹈片段，再將各個片段匯集成完整作品。舞者們彼此信任以共同完成和諧一致的目標，加上敢於嘗試各種可能性的勇氣，樹立了碧洛伯樂斯獨具一格的團風。

以舞蹈演出「創世篇」

即將來台演出的作品《分子動物園》呈現的是一幕宇宙幻境的奇特景象，每一位舞者都成為空氣中的塵埃分子，舞者們有時肢體交集、臂膀纏繞，像是被磁鐵所吸而凝聚成一團；有時卻又像是接觸到同性的電波而相互排斥，不斷產生堆疊、翻滾、滑落、彈起的現象。在表演過程中，每一個個體除了力求呈現自我的伸張與收縮外，更需支助同伴的平衡與延展。在行進中，全體舞者藉物理原理相互送力、傳力、接力的活動展現一段有趣的遊戲舞蹈。

另一支特別為兒童安排的作品《第二日》（Day Two）以舞者的肢體為構圖素材，藉具象的人體組合成抽象造型，再以服裝及其它道具為襯飾，描繪出舞蹈動畫，像一幕幕造型多變的幻象世界一般。舞者們從一群微生物變幻為海中生物，再轉變為陸上生物，再進化為人類，舞蹈意象的形成，從表演時的輸出到觀衆接收至回應的過程中，一再轉換，驚喜連連。

碧洛伯樂斯為現代舞與觀衆之間搭起一座溝通的橋樑，掃除現代舞予人冷漠、遙不可及的刻板印象，讓觀衆感受它友善的一面。一九七一年的成名作《競走族》使舞蹈展現意想不到的跳法，舞者們的肢體像黏土般地被塑成各種造型，或迅速地彼此堆疊一起後又再分解，行走或奔馳間，肢體隨時可被自己或他人揑造成各種形狀。

碧洛伯樂斯以舞會友

碧洛伯樂斯寓遊戲於舞蹈的表達方式將想像空間化為無限大，集合個人有限的精力而成無可限量的能力，發揮四兩撥千金的效果，使現代舞的展現不再只有神祕玄奧的一面。它也可以同時擁有生動感人、悠然雅致、詼諧幽默及其他各種可能出現的面向。如《空洞追逐者獨舞》中的主人翁就像一位喜劇泰斗般為觀衆製造令人捧腹的笑料，他先是站在一堆滾動的管子上，嘗試保持平衡，然後又黏在一張椅子上，脫身不得。在他拼命擺脫困難時所做的各種努力，形成一波又一波的笑料，但是細心觀察，他所做的動作卻是難度極高的技巧。《變形》更是一個十分滿足視覺刺激的舞碼，當舞者們的頭、手、腳、身體成為繪圖的素材時，舞台上就充滿了一幕幕驚奇的畫面，台上變化多端的造型忽大忽小，線條忽明忽暗，這叫不出名稱的形體，不斷刺激台下觀衆的好奇心與聯想力。因此無論大人或小孩、內行或外行，大都能在觀賞它的表演後迅速與之結為莫逆。

從事舞蹈敎育的工作者經常思考幾個問題：如何讓表演藝術與生活經驗結合？如何使現代舞與觀衆的距離縮短？如何引導兒童了解現代舞？當碧洛伯樂斯現代舞團於五月造訪台灣時，它將現身說法，為我們提供解答。

文字｜戴君安  台南家專舞蹈科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