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武不二》是禪也是武，非禪也非武，少林武術館和優人神鼓的結合，乍看是一個武台上的創舉，但可能更是尋找我們自己不足的機會，在炫麗的舞台燈光佈景和觀眾的掌聲背後，我們可以一起低下頭深思一下嗎?歷史給了我們目標，但射擊者將箭往哪設呢?回歸禪的本意，回到無心的目地，《禪武不二》才能走出武藝的輪迴，直指你我生命價值的核心。
親愛的武術館弟子們，看見你們，我的心就歡喜，這是我願意來這裡工作的最大動力，這齣戲為你們每一個人而做，而不是為「少林」這個偉大的名字。你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值得被付出、值得被重視、被關心的人，因為你們都曾經用身體頂著痛和累，留著血和汗經過生命裡的分分秒秒。
今天我會來到武術館，甚至帶來我生活中唯一和全部的資產「優人神鼓」，有時會覺得是不是「太冒險」，但這樣的聲音竟只在大腦的皮層飄過，深深的內心從不懷疑。其實，我並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也沒有那些經紀人偉大的商業契機和利益計畫，我只想……也就只想把武術帶到現代劇場，創造中國人身體在世界劇場的地位。
看少林功夫表演，人們帶回去什麼?
昨天，看見中國出了一個很轟動的新表演，叫「頭頂上的芭蕾舞」，看見報上的報導這樣高難度的技術表演，真的非常動人。只是如果沒有芭蕾舞，中國這麼難得的雜技技術就沒有新的出路嗎?我不曉得你們知不知道，現在很多人對少林寺和少林的功夫是有其他看法甚至是懷疑的，世界各地的觀眾現在可以看到的少林功夫表演，在技巧的展示和爆烈的掌聲之中，人們帶回去什麼?你們曾經想過嗎?
十六年來優人的變化很多，但慢慢地終於穩定地朝向一個在擊鼓和武術的體驗中追尋生命的道理的方向，而參禪打坐。優人的山，甚至是一個集藝術和修行合一的場域，反過來，在禪宗發源地的武術館，十六年來也辛苦經營，在冰寒雪地中，淬練出你們這群憨厚踏實、技藝精湛的功夫弟子，紮實的少林功夫在你們身上中於傳承下來了，而此時優人帶著藝術和禪來到少林寶地，雖然我並不知道未來到底會如何，只直覺地覺得這兩個力量必須加在一起。所以，加在一起的「這股力量」去營利。其實那樣的商品你們也知道，在美國、台灣甚至歐洲、中國已到處都有，那麼，「這股力量」是什麼呢?
我親愛的武術館朋友們，那是我們要深思的，我和你一樣都只能在有限的生命中活過，為做自己這一生最「愛」的事而勇往直前，我相信這正是每一個用身體「力行」的人的最大的能力。
禪是生活裡的事
禪是什麼?真實說起來我也不懂，那真懂的就是禪師了。但從祖師們的公案典故中，可以明白的是，禪至少也是「生活」裡的事。
古時候，有一位弟子跟師父學禪，師父叫他去森林裡看竹子，他去了三年回來了，一進門就興奮地進了師父的禪室，正要開口說話，師父問他：「你剛才進門來的時候，鞋子脫在哪啊?」匆忙興奮的弟子當下被問得面紅耳赤，羞愧地又回森林裡去了。所以，禪是一個了了分明的事，了了分明你內心的每一個念、身體的每一個行為，吃飯、走路、睡覺、掃地、當然還有練功。那麼至少現在我們明白一些事，為什麼少林弟子要吃飯練功、睡覺練功、掃地、擔水都在練功。
當我第一次來到少林寺時，非常驚訝地是，這座令我敬仰已久的古寺，怎麼滿地都是灰塵?連佛像身上都是灰，而我再來到武術館時，看見你們認真地在雪地裡辛苦地練功，卻也看見滿地散亂的兵器，那更何況是衣服和鞋子呢?我在想，除了功夫之外，少林寺好像真的少了什麼。
禪是生活裡的事，阿禪師父(編按：優人神鼓音樂總監黃誌群)在來優之前去了一趟印度，那是達摩祖師的家鄉，在那他學到了禪坐，就是「活在當下」也就是看見自己，每一個當下在做什麼、在想什麼?也就是連吃飯、走路、睡覺、開門、關門、脫衣、穿鞋都知道自己正在吃飯走路、正在脫衣穿鞋……。
回歸禪的本意，回到無心的目的
阿禪師父跟你們一樣從小練武，他在廿八歲那年踏上了佛祖和達摩祖師的教法裡，然後他將這個「活在當下」的了解帶入了優劇場，而優也轉型進入了「優人神鼓」，優的弟子也就在這個路上慢慢學習著。優人和你們一樣都在練武，只是優人在武功的成就上緩慢許多，而你們也和優人一樣都是在達摩祖師的教化中學習著，只是身在祖庭少林的你們可能比在台灣的優人，少了些與禪接觸的機緣。
《禪武不二》是禪也是武，非禪也非武，少林武術館和優人神鼓的結合，乍看是一個武台上的創舉，但可能更是尋找我們自己不足的機會，在炫麗的舞台燈光佈景和觀眾的掌聲背後，我們可以一起低下頭深思一下嗎?歷史給了我們目標，但射擊者將箭往哪設呢?回歸禪的本意，回到無心的目地，《禪武不二》才能走出武藝的輪迴，直指你我生命價值的核心。《禪武不二》正是為你們而寫的，為少林寺武術館的弟子和優人神鼓的弟子──
文字｜劉若瑀 「優人神鼓」藝術總監 《禪武不二》導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