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揮別合作了十二年的工作夥伴，從美國國家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卸任，轉戰底特律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李奧納德．史拉特金（Leonard Slatkin），十月才率領皇家愛樂管絃樂團來台，年底又即將與NSO演出跨年晚會，隨後的第二場音樂會更有去年呂紹嘉才指揮過的曲目《英雄的生涯》可做超級比一比。這位超級指揮大師，在歲末的台灣不斷颳起旋風，儼然成為話題性最高、最受矚目的一位指揮家！

事實上，史拉特金的功力並非單靠宣傳，他的錄音專輯超過一百張，至今獲得五座葛萊美獎及超過六十次的葛萊美獎提名，非凡的成就實在不容易超越。獲頒的榮譽與獎項無數，包括二○○三國家藝術獎（由美國政府頒予藝術家的最高獎項）、榮譽騎士、美國交響樂團聯合頒予的美國音樂奉獻黃金指揮棒、華盛頓國家交響樂團與聖路易斯交響樂團的ASCAP獎、他的母校茱莉亞音樂學院的榮譽博士學位、DC市長頒予的藝術終生成就獎、奧地利大使頒與給美國對文化交流有特殊貢獻的榮譽獎章，在國際舞台上早已備受尊崇。

永遠替下一刻做好準備

史拉特金生於一個音樂世家，二十世紀初移民美國的猶太裔祖父來自於現為烏克蘭境內的俄羅斯帝國，玆洛特金（Zlotkin）是家族原始的姓氏，史拉特金的親弟弟——小提琴家腓特烈．玆洛特金（Frederick Zlotkin）便是承襲祖父的姓氏。他們的父親是位小提琴家，具有多項音樂才華，能夠編曲、作曲、並且指揮幾個樂團，擔任過二十世紀福斯公司樂團及法蘭克．辛納區（Frank Sinatra）的樂隊首席。而母親是一位出色的大提琴家，當時在華納兄弟影業旗下樂團任大提琴首席。在電影工業工作的兩夫妻更在一九四七年與共同在好萊塢電影公司錄音室演奏家朋友們共同創立好萊塢絃樂四重奏（Hollywood String Quartet），雖然團體在一九六一年解散，但目前仍能找到該團當時的錄音。史拉特金在三歲起由父親啟蒙學習小提琴，也對音樂深感興趣，直到二十歲那年，他已經與許多大師學習過中提琴、鋼琴、作曲，甚至於指揮。但也許是家族中優異的光芒過強，史拉特金並未堅持自己走向音樂之路，直到父親驟逝，才讓他決定朝向指揮之途。

在恩師指揮家華爾特．蘇斯金（Walter Susskind）推薦、茱莉亞音樂學院就讀以及幾年的助理指揮職務之後，第一個讓他大放異彩的，是受聘為聖路易交響樂團的音樂總監，而他也不負眾望，以十七年的時間將原先這個不起眼的樂團帶出響亮名聲來。其後，更從大提琴家羅斯托波維奇手中接棒，擔任美國國家交響樂團音樂總監。令人佩服的是，他竟能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將樂團水準大幅提升，十二年來更經營得有聲有色。如今，史拉特金的足跡遍踏歐陸及亞洲，與紐約愛樂、柏林愛樂、芝加哥交響樂團、阿姆斯特丹皇家大會堂管絃樂團、波士頓交響樂團等國際級樂團合作。

此外，他在歌劇方面的演出亦遊刃有餘，在大都會歌劇院、芝加哥歌劇院、華盛頓國家歌劇院、和維也納國家歌劇院等都有過好評。然即使在站在世界巔峰，他卻從未忘記父親的教誨，在接受BBC的訪問時他說：「父親在多年曾告訴過我，如果你做了萬全準備、認真努力，那麼你就必須在台上盡全力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面，沒有理由緊張；而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那麼你就沒有理由站上台去。」永遠替下一刻做好準備，這諄諄告誡，也許就是他無論面對樂團、面對群眾，甚至擔任廣播節目主持，或者在最後一刻替別的指揮代打上陣，都能夠輕鬆勝任的原因吧！

真正的orchestra builder

指揮家選擇原本即賦有盛名的樂團為自己的履歷加分，是樂壇上常見的現象。然而史拉特金絕非此類，被美國《洛杉磯時報》盛讚為「全美音樂總監」（America's Music Director）的他，是一位真正的orchestra builder（樂團打造者）。他的偉大之處並不在於名氣，而在於有能力拓展樂團的彈性、開拓更多不為人重視的曲目。史拉特金的興趣非常廣泛，從早年起，在讓樂團一邊詮釋浦羅柯菲夫、斯特拉溫斯基的作品之際，他便開始著力在介紹英國、美國作曲家的作品。佛漢．威廉斯、柯普蘭、巴伯、蓋希文等人之外，更挑戰如二十世紀作曲家約翰．柯瑞格里亞諾（John Corigliano）、艾略特．卡特（Elliott Carter）以及約翰．佐恩（John Zorn）的作品，從中發掘出好的音樂，更帶給觀眾更多不同的聲響及音樂的語法。從中，史拉特金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新才能，特別是從美國不同的文化背景裡挖寶。在自己的文章中，他還曾經特別提出過華裔作曲家譚盾、盛宗亮，以及波多黎各裔的希哈（Roberto Sierra），認為這三位是竄升中的作曲家裡，以身為美國人的根基之下，探尋自己所承襲的血緣者，就有如其他美國人在早期向自己來自俄羅斯或者德國的先人溯源一般具有多元文化的融合。

雖然已經是世界級指揮大師，但史拉特金率真的個性和親和力讓人印象深刻。來台記者會時不厭其煩地對自己的家世、嗜好、兒女侃侃而談，更為著前來致意的受助團體而感動，他隨即抱起一個小女孩說：「我雖然沒有女兒，但現在我有了！」事實上史拉特金有個兒子，也跟他一樣具有音樂天分。然而，音樂天分究竟是先天擁有還是後天形成？對於這個議題，他也曾表示音樂天分是可以被訓練來的，然而以他的家族來看，他認為他的父親可以說是成員中最有音樂性的，卻來自一個完全沒有音樂背景的家庭。但史拉特金也認為父親將音樂的基因遺傳給自己，而他自己的兒子也彈鋼琴，擁有不錯的天賦。

喜歡接受多元嘗試

身為道地的美國人，他最熱愛的運動是棒球，和父親聊的話題不是音樂就是棒球。在聖路易交響樂團擔任音樂總監多年期間，他最支持的棒球隊當然是聖路易紅雀隊。當年離開此地赴任美國國家交響樂團時，他還曾開玩笑地說，離開聖路易的最大遺憾就是他再也不能夠在這裡參與球賽。

開明、喜歡接受多元嘗試的史拉特金，也在今年五月份引起另一個有趣的話題，那就是答應「讓出位子」，將底特律交響樂團的指揮大權交給一個只有高四英尺三英寸的小子——其實，這個全身純白的「客席指揮」，就是日本本田汽車旗下研發的機器人ASIMO！現場指揮樂團演奏的是百老匯音樂劇《夢幻騎士》中的精采曲目〈不可能的夢想〉。演出前ASIMO以小孩子的口吻對觀眾說：「大家好」，隨後向樂隊擺手，示意演出開始。雖然設定模仿對象的指揮家並不是史拉特金，而是底特律交響樂團教育總監查爾斯．伯克（Charles Burke）六個月前的演出錄影，但點頭、運用手勢、鞠躬等動作可說相當細膩。演出後還對著樂團鞠躬說：「能同底特律交響樂團一同演出，我感到非常激動。這個音樂大廳真是太棒了。」雖然表演獲得觀眾如雷掌聲，但史拉特金一點也不擔心ASIMO搶他的飯碗，認為ASIMO只不過是被設定了程序來完成一定的手勢，現在的ASIMO還無法和團員互動，如果樂團一致決定搶拍，ASIMO可就束手無策了。風趣的他還補充說，「機器人的電力二十分鐘就用完了，所以他不能指揮貝多芬的交響曲！」但即便專業音樂家們一派輕鬆，這場音樂會及參與的名流可是贊助了底特律學校的音樂培育專案，本田公司也捐出超過一百萬美金給樂團，創立The Power of Dreams Music Education Fund基金會，為底特律的學生們開設大師班、入門班和私人課程。

滿懷教育熱誠與執行力

的確，指揮不是史拉特金腦子裡唯一思考的事情，他對音樂教育的可謂貢獻卓著。他曾不只一次地強調音樂教育的經驗對的孩童們的影響力，作為一個指導者，老師的態度尤其重要。即使功成名就的史拉特金仍記得洛杉磯長大的自己在四年級的當時，他們的音樂老師Mrs. Otto走進教室裡的那一刻，所有之前理論性的壓力完全改觀。「她說『我們可以想像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樂團』，也許我們真的是！」或許是這美好的記憶讓他如此立志教育，透過美國國家交響樂團的節目作為年輕音樂家及老師們的教材、以自身之力為所帶領過的每個樂團創立青年管絃樂團、親自與學生管絃樂團合作，並且竭力為各級學生們演講。

今年六十四歲的史拉特金，指揮的生涯已經超過三十年。若在一年前問他未來的計畫，他恐怕會列上悠閒的生活，也許幾個月指揮，幾個月休息，也許寫寫書，也許去幾個地方走走……但就在接下底特律交響樂團，站上指揮台之後，他卻徹底改變：「我感到我的內心起了變化，我開始覺得這不是一個管絃樂團，這是一個家庭！」史特拉金就像總是有辦法使家族興盛活躍的老爸爸，看來平實、親和，卻顯得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