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二字,或許是柯慶隆人生的最佳註腳:從一出生鬼門關前走一回的幸運,從小想學習音樂卻不可得的遺憾,長大後科學事業非凡卻依舊沉迷音樂世界,車禍受傷讓他中斷創作……終於,他克服了命運給予的課題,創作了他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
一九四八年,才出生三天的柯慶隆莫名地高燒不退,送到台大醫院時全身已經發黑。父親東京帝大的醫生同學無奈地說大概撐不過當天晚上,但在棺材都看好的半夜,一陣上吐下瀉之後,高燒居然就這樣退了。
一場大病讓他發展遲緩,直到五歲才開口講話,小學成績更是一塌糊塗。但靠著意志力,如今他是美國密西根奧克蘭大學機械工程學系的教授,曾參與波音747和波音737飛行模擬器的設計、以航太飛行項目的研究員身分,前往美國太空總署在克里夫蘭的路威斯研究中心工作、並受克萊斯勒公司邀請,在底特律進行一系列夏季研究。
命運陪伴 音樂相隨
即使命運在他身上有如此大的衝突,但「命運」卻是自小陪伴他的夥伴。留學日本的母親,對古典音樂相當著迷,時時從黑膠唱片流洩出的巴赫、貝多芬、柴科夫斯基……也間接著在柯慶隆心中埋下愛樂種子。記得初中第一次大考,母親在考前一晚要他將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聽完才能睡覺,不明就裡的他直到第四樂章響起,才懂得母親要他戰勝命運的用意。從此高中、大學考前一晚,他不是把握機會K書,而是用這個小小的儀式鼓勵自己。
但即使愛音樂,卻只有自學的份兒,因為望子成龍的父親每每看到他彈鋼琴,便由衷不滿;相反地對妹妹的期待之一,卻是讓她當音樂家。有次妹妹還沒回家,鋼琴老師在等待中彈起貝多芬《第四號鋼琴協奏曲》,從未聽過如此優美的音樂,柯慶隆在震撼中燃起了一個念頭——如果我也能夠寫這麼美的曲子該有多好!
即使到了美國、當了教授,柯慶隆對音樂的熱忱從未減少。有天他將自己寫的小品分享給同校音樂系教授,沒想到教授不但印象深刻,更將它推薦給其他同儕。於是在他們的邀請下,柯慶隆開始到他們的課堂上重新當一個「老」學生,且在一年之後,就被肯定有寫作大部交響曲的能力。
走過厄運 樂曲終成
命運終於來敲門了,但無預警的車禍讓他脊椎嚴重損傷,雖然勉強回到教學崗位,卻無力從事創作。所幸在經過十年漫長的復健,他終於在朋友的鼓勵下,在二○一一年底完成了他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隨後他將作品帶到維也納,讓錄音製作公司的雅羅斯拉夫.史特拉納夫斯基(Jaroslav Stranavsky),和鋼琴家亞當.史特拉納夫斯基(Adam Stranavsky)為之驚豔,馬上籌劃這首作品的錄製,並由指揮杜南伊(Oliver von Dohnanyi)帶領楊納傑克愛樂交響樂團在捷克完成錄音。
三個樂章的鋼琴協奏曲長達約一個小時,獨奏者被賦予重任,整體聽來具有強烈的古典浪漫風格。樂團編制龐大,團員共需七十八人,刻意不用廿世紀後的前衛音響,讓樂曲營造作曲家的理念——好聽。而其中最特別的,是在鋼琴協奏中融進了大量的豎琴,不但在每個樂章出現,在第三樂章中還必須演奏出和鋼琴獨奏相抗衡的炫技樂段,是一項前所未見的挑戰。從自己科學家的背景,理解音樂的邏輯、分析聲音、震動與和聲的關係,年過六旬才成為作曲家的柯慶隆,也許感嘆自己太晚接觸樂理,但提筆創作前,他已醞釀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