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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自我中心不是錯,本來就會這樣,或是說,從這基礎點該如何往下走才是重點。所以,用「自大」或「自我感覺良好」解釋一個人的行為或一齣戲是無效的,因為可以通用於每個人和每齣戲,如果沒有進一步的論述和更多細節的探討,就是廢話……

一個人的自我中心不是錯,本來就會這樣,或是說,從這基礎點該如何往下走才是重點。所以,用「自大」或「自我感覺良好」解釋一個人的行為或一齣戲是無效的,因為可以通用於每個人和每齣戲,如果沒有進一步的論述和更多細節的探討,就是廢話……

自,是一輩子的字,嘮嘮叨叨,嗡嗡嘎嘎,縈繞不去,糾纏不清。

自,本意是鼻子,自我介紹時,習慣地用手指自己臉的中央,就是鼻子的位置,於是「自」漸漸成了第一人稱。古人造字相當有概念,從創造「自/我—你—他」三個字的結構中,已經顯示出自的自我中心。你,古代用爾(簡體「尔」,也是你的右半),爾指鬍鬚,畢竟「你」一定在現場,所謂見面三分情,所以指著比鼻子稍低一點的鬍子稱你。但一談到不在場的「他」,可就不一樣了,它、也、虫三字同源,指非人類的蛇、蟲,及延伸相關腳下的位置。一談起他人,馬上踩在腳下,不當個人,高談闊論,任意踐踏。原來,古人早就了解碎嘴的語言表演,也預測到了網路自我匿名後,所有人皆變為他者,鄉民種種自我膨脹的現象。

有他才有自

因此,一個人的自我中心不是錯,本來就會這樣,或是說,從這基礎點該如何往下走才是重點。所以,用「自大」或「自我感覺良好」解釋一個人的行為或一齣戲是無效的,因為可以通用於每個人和每齣戲,如果沒有進一步的論述和更多細節的探討,就是廢話,如看完王家衛的電影,說很王家衛;看完雲門的舞,說很林懷民。而通常廢話的下一步是:情緒化和孔子最討厭的搞小團體。情緒的強大非常需要思維的簡化,所以,多數情緒都是「自」找的。相對地,如果有進一步的論述,根本用不到這些詞。同樣地,以「自卑」解釋人的個性也無效,生活最常聽到的疊句廢話是:這個人太自大是因為他很自卑。

自,很糾結曖昧,因為它會背叛自己。如要求排練的演員不要遲到,要「自律」,但要求他人自律的行為本身就已不是自律。又如許多人愛談的自覺,一直跟自己或別人要求自覺,結果跟自溺沒有分別。所以在用自/字的句子和說話的行為本身常是相互衝突相互掩護,意思是如果我說「你要自覺!」,句子本身很容易理解,但從行為上,則是可以先聲奪人轉移注意,掩護自己不用忙著自覺。

自,不是單獨存在的一顆字(雖然看起來是,也因此造成許多的誤用)。「自」是存在前面提的自/我—你—他結構中,意思是,自己裡面一定有他人。自律並不是為自己,排練從來就不是你自己的事,例如:收入已經夠少得可憐小排助還要打電話低聲下氣地問:「你在哪裡?」。正是專心在自己遲到的藉口才不會發現自己其實是在欺負人,再想想遲到延伸的行為:「我起不來」的自憐、「對不起大家」的自責,導演原諒地說「沒關係」,劇組說不定還要訂「不要遲到」規則,再設個罰款……這一連串行為對工作來說非常無效、多餘和浪費時間,哪這麼多撒嬌的廢話和廢拍?

同樣地,要求自己去符合道德條例,或是需要嚴格的領導者去約束行為,也不是自律。這容易養成學生心態,好像沒有鞭子就無法前進,暗示自己還可以盡情道歉被原諒,同時也容易養成欺善怕惡的行為,狡詐地使用「他人」,例如:「你為何遲到?」「他不是也常遲到。」「因為這劇組很散漫。」(標準欺善怕惡的說詞)他人成了自己最好和理直氣壯的遁辭。自,實在很像一直有鼻屎或鼻涕的鼻子一樣,很難清爽。

一輩子的課題

理解「自己—他人」的結構很重要,也的確很難,是一輩子的課題,其中還有一個重點是「缺陷」。生活中,總是很容易看出別人的缺點(我們總愛演一眼就可看出缺陷所在的敏感藝術家或是聰明人),但自己的總是被自己卡出一堆理由變得曖昧不明,例如碎嘴的鄉民正是自以為聰明有道理,才不知道自己的愚蠢。很慶幸自己是在劇場裡跟一群幕前幕後的人一起工作,看到彼此的缺陷後,是相互幫忙相互訓練相互督促,以實際行動讓彼此的缺陷盡可能成為美麗的姿態。而不是如許多碎嘴鄉民,看到缺陷後理直氣壯地叫囂聚眾漫罵。所以,劇場工作者都很幸運地是以互助面對彼此的缺陷,但也要提醒自己,千萬不要成為劇組中的碎嘴鄉民,讓自己淪落至如此疏離、冷漠、無知和悲涼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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