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原著小說後,張逸軍了然。他同阿鳳,至少骨子皆有股狂野。「原來我已對阿鳳這角色做了廿九年的功課」。小說形容阿鳳如脫韁野馬降不住,張逸軍自招從小叛逆,「你叫我往上,我偏要滾下去;你叫我喝水,我偏要吃冰塊。」
跳舞,對曾是太陽劇團舞者的張逸軍而言是件享受的事。演戲?對初登國家戲劇院舞台、飾演劇場版《孽子》裡傳奇人物阿鳳的他來說,瞬間崩潰:「天啊!要死不死最難演!」
有一場戲。龍子發狂撲向阿鳳,用刀插進阿鳳胸膛,阿鳳攤倒在龍子懷中,當龍子意識到阿鳳死在自己手中,痛呼狂呼。「拍劇照時,導演沒喊卡,飾演龍子的吳中天沒動靜,我等很久很久,才聽到龍子輕喊『阿鳳』,然後又靜默,我想動又不敢動,到底要不要張開眼睛?」正當張逸軍耐不住想動,吳中天突然嚎哭愈來愈高揚,「哈!我竟然不知道他前面無聲是在醞釀情緒?」張逸軍像孩子般完全不介意供出糗事一樁。
不羈之舞 表現抓不住的阿鳳
差一點,觀眾就看不到張逸軍以舞詮釋龍鳳戀。他曾婉拒演出,原因沒別的,「我根本不會演戲」,張逸軍老實說出心中顧慮。直到白先勇點他:「你就是那隻野鳳凰~~」「你就是飛、就是飛,飛來這個人世間!」這話像薪火入灶燃燒他微弱的信心。他看過青春版《牡丹亭》,他知道白老師看人不看外在,「是看氣質」。
看過原著小說後,張逸軍了然。他同阿鳳,至少骨子皆有股狂野。「原來我已對阿鳳這角色做了廿九年的功課」。小說形容阿鳳如脫韁野馬降不住,張逸軍自招從小叛逆,「你叫我往上,我偏要滾下去;你叫我喝水,我偏要吃冰塊。」
他這次演出沒台詞,純粹用擅長的舞蹈表現阿鳳抓不住的感覺。
空闊的黑暗王國舞台上,不語的阿鳳,狂野地從舞台左方進入,與龍子眼神交會,龍子伸出雙手,渴望一把握住他,阿鳳閃躲逃開,愈跑愈快、愈跳愈高,時而在舞台中央、時而遠離舞台。阿鳳不羈地張甩雙手,像是急欲脫掉心中的包袱、脫掉對人間的不滿、對人間的憤怒。這一段龍刺鳳前的死亡之舞,張逸軍撩花觀眾眼眸,難免喟嘆:「人難道真真逃不過命運掌握?」
綢吊高低 與龍子似近而遠
張逸軍手腕上道道清晰可見的擦傷,是在排練綢吊動作用力過猛造成。當龍鳳彼此試探追索,快意奔跑,滿天的紫櫻花瓣從天際飄落……張逸軍必須在這氛圍下單手抓住綢子,飛上幾層樓高的舞台,完成這個空中高難度動作後,再低頭俯視龍子,與仰頭望他的龍子彼此接近、碰觸、擁抱與輕撫……充滿愛意似要親又沒親,「超~~美!」張逸軍大著嗓門讚賞,一雙眼睛又明又亮。說不夠,他還立刻起身走到我身後,「像這樣……」,坐在椅上的我,趕快高舉雙手抬起頭配合示範:「嗯,嗯……」好受寵若驚!
龍鳳才見面,愛戀即一發不可收拾。張逸軍想問阿鳳,為何不謹言慎行?為何奮不顧身?為何不知道龍子是什麼人,就跟他走?「如果繼續活著,他可以創造更精采的故事。」
是啊,如果阿鳳不是私生子不難纏不浪蕩不狂情不烈愛……他的命運就不坎坷?但有的時候,可以理性正是我們無法理性的原因,因此龍鳳故事才會是《孽子》裡永遠的傳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