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將於十一月與德勒斯登愛樂（Dresdner Philharmonie）共同來台演出的德勒斯登聖十字合唱團（Dresdner Kreuzchor），是目前全球擁有最悠久歷史傳統的少年合唱團之一。從十三世紀開始，合唱團裡的團員肩負著德勒斯登聖十字教堂（Kreuzkirche）禮拜與晚禱（Vespers）中的唱詩敬拜任務，這個傳統一直承襲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除此之外，現今的聖十字合唱團也定期會在他們所屬的教堂以及全球各地演出。而每年耶誕節期間更是聖十字合唱團在德勒斯登最活躍的時刻，合唱團與德勒斯登愛樂合作演出巴赫的耶誕神劇（Weihnachtsoratorium）與耶誕彌撒（Christmette），是德勒斯登居民每年熱烈參與的傳統盛事之一；尤其是耶誕節當天清晨六點在聖十字教堂演出的耶誕彌撒，每年的這個時刻，都將近有四千人在這寒冷的早晨，手上拿著杯熱茶或熱紅酒，等待著排隊入場觀賞。

聖十字合唱團所有的成員都是經過嚴格挑選後，從九歲開始在聖十字中學（Evangelisches Kreuzgymnasium）裡接受完整的音樂與義務教育直到高中畢業為止，優秀的團員並會參與音樂會獨唱或是歌劇演出；最著名的角色例如在莫札特歌劇中《魔笛》裡的三個小天使，都是由少年合唱團裡的團員經過特別訓練擔綱演出；因此在合唱團源遠流長的歷史中，也培養出許多當今世界舞台的頂尖歌唱家，近代譬如知名的男高音彼得．許萊亞（Peter Schreier，1935-）。

此次帶領來台的指揮家羅德利希．克萊勒（Roderich Kreile，1956-），自一九九七年起，便成為聖十字合唱團指揮（Kreuzkantor），在合唱團與樂團來台演出之前，藉由本篇專訪，指揮克萊勒將暢談他與聖十字合唱團的結緣、將來台演出的作品《彌賽亞》Messiah的看法、以及與德勒斯登愛樂合作之心得。

Q：您出生於慕尼黑，並且在慕尼黑長大、求學、最後在慕尼黑音樂院裡擔任教授，並為慕尼黑愛樂合唱團（Philharmonischen Chor München）指揮，當初是什麼原因吸引您來到德勒斯登聖十字合唱團擔任指揮呢？

A：我想這必須要從德國數百年來的音樂傳統說起，德國有幾個少年合唱團，例如：萊比錫聖托馬斯合唱團（Thomanerchor Leipzig）、德勒斯登聖十字合唱團，都是擁有悠久歷史傳統的合唱團；因此當我被問起有沒有興趣來到德勒斯登聖十字合唱團擔任指揮時，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莫大的榮耀了。

我曾經在慕尼黑擔任教授、合唱團指揮，同時在教堂還有一個音樂職位，彈奏管風琴、與帶領優秀的教堂合唱團，忙碌的日子讓時間過得特別快，一下子我就四十歲了！在那個時候，我心裡想開始做點新的嘗試，在此之前我都未曾帶領過少年合唱團，因此當我被問到願不願意來到德勒斯登聖十字合唱團時，我心裡想：如果是這樣的一個機緣，我願意去試試看。當時在遴選下任指揮時總共有三位候選人，在我先行到德勒斯登跟合唱團合作過後，我們在音樂上共同創造的美好經驗觸動了我；當時我就想，如果我被選上的話，那我就搬來德勒斯登工作，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後來我被選上了，於是我就來了。經過長年來的證明，這是一個非常棒的工作，因為可以跟一個這麼優秀的合唱團一起創造美妙的音樂經驗。

再者，和青少年一起相處也讓人覺得非常有意思，帶領少年合唱團當然不同於以往我帶領的成人合唱團，在這裡我們就像一個大家庭，每天都安排有數小時的團練時間，這是我在來到這裡之前從未有的經驗，也從未有跟團員有如此的緊密關係過。在我們頻繁的接觸下，師生之間有著非常深入的理解與信任，這也得以讓我能心無旁鶩地把我的才能都全心投注到這裡。

Q：此次來台演出的曲目為韓德爾的《彌賽亞》，您覺得亞洲的觀眾該如何去理解這部作品？您覺得這部作品的特色在哪？

A：《彌賽亞》對我來說是一無法形容的優美與細膩的音樂，是一部非常精采燦爛的作品，再加上宗教性的內容，但是這部神劇在內容上的確是需要花比較多時間與精神去認識。然而我們可以首先把它當做是一部偉大的作品來理解，譬如像貝多芬的交響曲，之後再加上劇情內容。我們應該要先知道這是關於一個人他戲劇化一生的故事，從他被預告誕生到死亡，然後到最後的基督救贖精神。《彌賽亞》是一部根據一個人一生所描繪出來的戲劇性音樂；對於基督徒來說耶穌就是所謂的救世主，但是其實在每一個文化、哲學或者是宗教中，都有類似的精神人物或是像這般昇華過的精神情操，在這之中我們都可以找到相同的情感。

Q：您認為信仰對於《彌賽亞》的詮釋佔有很重要的成分嗎？

A：這是一個我跟很多人都討論過的問題！雖然我是從事宗教音樂的人，但是我不認為一定要有很堅定的宗教信仰才能真正去詮釋《彌賽亞》這部作品，這不必是必備的條件。《彌賽亞》是一個結合集體人類內在精神的作品，當我們在欣賞它時，即使是沒有宗教信仰的人也可以對它的內在精神性能有所理解，這就如同歐洲知識分子在閱讀理解孔子的思想一般，雖然是不同的文化與邏輯思考，但是卻能夠領會，因為這都是人類內在共同精神的一部分。

Q：但是這對於您個人來說信仰是重要的嗎？

答；對我來說是重要的，因為有這信仰，所以我從事教堂音樂這方面的工作。我個人比較喜歡從事教堂音樂，但是這並不一定代表我在指揮《彌賽亞》時一定會比其他沒有信仰的音樂家好；除此之外，我認為一些偉大的作品是否會彰顯它的宗教性是取決於詮釋者本身的態度。

Q：您指揮《彌賽亞》時，您認為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A：《彌賽亞》我們總共有演出過三種版本：韓德爾版、莫札特版、還有另外一個是現代改編的爵士版，而這次要在台灣演出的是最經典的韓德爾版。要說到詮釋上的挑戰的話，我認為是如何展現整部神劇音樂的內在張力，在長達兩個多小時的音樂裡，要如何安排戲劇上的內在情緒。但是由於德勒斯登愛樂裡有許多對於古樂非常專精的團員，再加上我們與樂團長年的合作，對於彼此有非常深的理解，因此在合作上大家都能很快明白彼此需要的部分，不需要有太多言語上的解釋。

Q：此次與聖十字合唱團前來台灣的德勒斯登愛樂是合唱團長年的合作夥伴，想要請問您與樂團合作的感想與對樂團的評價為何？

A：聖十字合唱團與德勒斯登愛樂一直都有良好且緊密的合作關係，因為我們都隸屬於德勒斯登市政府，雖然我們也有跟其他樂團合作，例如與德勒斯登國家管絃樂團（Staatskapelle Dresden），但是德勒斯登愛樂是我們主要合作的樂團。因此，每年我們都會跟德勒斯登愛樂固定合作演出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Ein deutsches Requiem、巴赫的神劇以及《馬太受難曲》Matthäuspassion。德勒斯登愛樂是一個非常有向心力與凝聚力的樂團，有著許多優秀的團員，大家共同的希望是能夠演出好的音樂，雖然這當然是所有A級樂團（註）應該要有的條件，但在德勒斯登愛樂裡這是運作得特別好；即使是演出樂團較屬於伴奏性質的神劇，雖然樂團的重要性在此時被削弱，但是他們並沒有排斥，他們仍然非常樂於與我們一起演出，每次合作或巡迴演出時都非常愉快。

Q：最後想請問您對於這次亞洲巡迴演出的想法？

A：相對歐洲來說，亞洲的聽眾是很友善且充滿熱情的，雖然在國與國之間還是會有一點差異，但是亞洲聽眾對於西方古典音樂的熱情是非常令人驚豔的。聖十字合唱團平均每兩到三年會到亞洲巡迴，而我個人也曾經到過台灣兩次，亞洲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我很高興能夠再次來到這裡。

註：在德國部分（50%以上）或全部由公家出資之樂團被稱作為文化樂團（Kulturorchester），其中大致上以樂團的編制大小被區分為ABCD四個等級來決定團員的薪水，但有些樂團也會有自己特定的勞資合同；雖然編制大小、薪水多寡不一定等同於樂團程度的高低，但是一般來說A級樂團還是會被認為是較優秀的樂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