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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中骨》中的玻璃是勅使川原喜用的舞台素材。(Dominik Mentzos 攝)
東京 環球舞台/東京

專訪勅使川原三郎的繆斯──宮田佳

宮田佳(Kei Miyata)這個被歐洲舞評家盛讚不已的東方女子,作爲表演者,她被稱爲「嬌小、輕巧,卻滿富驚人能量」;作爲共同創作者,她是「勅使川原三郎靈感的源頭、感受器和催化劑」。一九八五年與敕使川原兩人共組渡烏(KARAS)舞團,現該團仍由兩人共同擔任藝術總監,並由宮田佳擔任舞團經理。

宮田佳(Kei Miyata)這個被歐洲舞評家盛讚不已的東方女子,作爲表演者,她被稱爲「嬌小、輕巧,卻滿富驚人能量」;作爲共同創作者,她是「勅使川原三郎靈感的源頭、感受器和催化劑」。一九八五年與敕使川原兩人共組渡烏(KARAS)舞團,現該團仍由兩人共同擔任藝術總監,並由宮田佳擔任舞團經理。

九五年在倫敦一場討論會上初見宮田時,直覺她是個保守沉默的傳統日本女人,因爲她從頭到尾只是挽著包包,靦腆地微笑,連一個字也沒說過。四年後的再次會面,讓我瞭解到第一印象有多不牢靠!演出結束後,在空盪盪的世田谷公共劇場觀衆席,宮田隔著十幾排座椅,大老遠地向我熱情招呼,原來她一口英語說得可眞漂亮!訪問中提起往事,我戲譫地問她,幹嘛老讓有點辭不達意的勅使川原抓著麥克風不放,把我們這些聽衆折磨死了。「就是說嘛!眞是太對不起了。下次我一定拿出舞團經理的氣勢制止他!」調皮的宮田故意用搞笑日劇的語調誇張地說著。兩人相視大笑,笑聲迴盪在非常極限主義的劇場裡,一掃剛才演出後殘留的冰淸冷感。

妳和勅使川原是怎麼認識的?兩個人爲什麼會想組團?團名「渡烏」(KARAS)又是怎麼來的呢?

我大學唸的是英美戲劇和文學,一直對劇場很有興趣。一九八四年,我在東京看到三郞的演出,對他的肢體動作及意念表現十分欣賞;當時我參與了一些小劇場活動,正尋找著某種舞蹈/表演藝術的新方向。我和三郞一見如故,發現彼此的理念頗爲契合。他正在找尋創作夥伴,而我想:「爲什不乾脆合組團體,一起工作呢?」取名「渡烏」,是因爲三郞很喜歡這種大型烏鴉的叫聲。

依妳非舞者的背景,妳如何開始妳對舞蹈或肢體表現的探索?又如何自語言的世界(文學、劇作等)大步跨入非語言的範疇(舞蹈、音樂等)?

從我開始接觸戲劇,就覺得文本(包括故事、意義、情節等)以及語言,有時是種干擾;我要的是某種能融身體、動作、氛圍、音樂、視覺美感爲一爐的綜合藝術──而那就是三郞所創造的。我就這樣開始進入這個領域,當時並不以爲那是「舞蹈」──但我現在可以肯定地說,那是非常「我」的舞蹈。

關於勅使川原的創意與動作方法,最吸引妳的是什麼?妳的身心是如何因此轉化?妳能描述在加入「渡烏」前後的妳有什麼不同嗎?

一言難盡。關於他的風格,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從來不要求別人「遵」從他的編排。他在你身上發現一顆種子,灌漑它、幫助它成長,同時你本身也回應著,然後你會知道你會開出什麼樣的花朶。我的確因此發現一個「新」的我,這發現是非常眞實的,絕不是假裝或演戲,而同時我仍繼續擁有各種鮮活的全新經驗。加入「渡烏」之後,我更瞭解自己、對自己誠實,活出眞正的宮田佳,而這仍是現在進行式。

勅使川原常提到「氣的舞蹈」(Dance of Air),能就此爲讀者説明一下嗎?

去感覺你四周的氣。接受環境,包括氣。感覺你的呼吸。吸,是把氣引入體內;呼,是把氣領出體外,如此重複。氣和你是相互循環流通的。

是因爲曾經研習雕塑的關係吧?勅使川原自己設計的舞台,本身就像是裝置藝術。當身處其中,它如何影響妳呢?

就像溫度、氣味、觸感,或色澤般地影響我──它構創了我舞動的世界。三郞和我在創作過程中會不斷地就各種細節交換意見,因此這世界從原始就有「我」的存在。

可以多談些「渡烏」的創作過程嗎?

三郞自己思索得很多,也跟我談得很多,聽很多音樂,再進studio排練。算是群策群力的作品吧!三郞在每個舞者身上下很多工夫,花很多時間捕捉個人獨特的動作質感,再依此決定各自的方向。然後,當那個時刻來臨,舞台上的所有動靜元素會融合爲一,像從剛開始就策畫好似地理所當然。

現在的「渡烏」有多少位成員?選擇合作夥伴的標準是?

連妳剛見到的行政人員,現在共有八人,但會視作品需要而外聘舞者。至於選擇的標準,必須要是個好人!誠實、眞摯、純樸、熱愛舞蹈、尊重他人與世間萬物,專業訓練和舞蹈技巧倒不是必要條件。《噪音計畫》Noiject裡面有一半以上的舞者沒有舞蹈訓練背景。身材或外型對我們也不是重點,人格比什麼都要緊。

我注意到妳最近開始參與音樂的選曲與組合創作,能就此談談嗎?

(宮田像個剛獲得新玩具的小女孩,眼中閃出興奮的光芒)嘿!是的,我對音樂與聲響有強烈的感覺。我聽很多不同類型的音樂,也常和三郞就此長談。我用耳朶、腦和身體聽音樂。能啓發我,刺激我生出鮮明的視覺影像,或讓我起舞的音樂,多半就是「對」的。

當妳和勅使川原同在舞台上演出時,兩人所展現的質地大相逕庭,卻很平衡和諧,台下也是這樣嗎?

沒錯!我是個崇尙自由的水瓶座,三郞則是個追求絕對完美的處女座。其實兩人有相似的、也有對立的人格特質。

那你們如何互相妥協,以求平衡呢?

妥協?(宮田大笑)不、不、不,我們從不妥協!我們對彼此認識太深了,所以當我們各執己見時,我們用「瞭解」(understand)而不是「妥協」(compromise)來處理。

千禧年有什麼特別的計畫、想法,或期望?

還能有什麼期望,妳知道,我們的行程排得滿滿的,不斷地創作、演出、巡迴,忙!忙!忙!沒什麼特別的。身爲舞團經理和演出者我當然希望「渡烏」越來越好,起碼明年所有的旣定計畫都能如期完成。至於我個人,則希望身邊持續出現新鮮有趣的人事物,令我時時學習,氣息常新!

後記:

作爲其創作的起點,勅使川原三郎對「時間」有獨到的見解。訪問當時,由於劇院淸場在即,在「來不及説淸楚,還不如不説」的謹慎心態下,宮田佳信賴地交付予我説明,請詳見前文。

 

文字|黃琇瑜  倫敦城市大學藝術評論碩士後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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